“这般行事,这般行事,实在……”饶是张瀚对林卓的成见根深蒂固,却也无法说出京师这股风云激荡有什么错处。
“哼,大兴牢狱,大肆屠戮,铲除恫吓朝中正人君子,又这般为商贾贱业,为下贱武夫张目,端的是背弃文华正道,败坏社会风气,实在是名教罪人,是社会渣滓”新任的吏部右侍郎,是张居正的人,姓刘名子淳,是个老资格,与很久以前的蜀中学政官赵固是会试同年,原任户科都给事中,户部尚书张学颜跟张居正分道扬镳,自然容不得一个处处掣肘打小报告的人来钳制自己,趁着坑位出缺的机会,就把他拱了出来,送他高升一步。这位看林卓这个小年轻,不是一般的不顺眼,老夫蹉跎四十年才混上个堂官当当,那厮年不过二十,已经在堂官的位子上起起伏伏两三年,又在朝中搅风搅雨一呼百应,岂不令人恨煞?
张瀚瞟了刘子淳一眼,咂摸咂摸嘴,缄默不语,一来木已成舟,扣这种虚头巴脑的帽子,也就是过过嘴瘾,实在没啥大意思,二来刘子淳刚刚上位,急于在辅面前表现,自己没必要抢他的风头。
“……依我之见,林卓年轻识浅,也就这三板斧的功夫,哼……待我等朝中仁人志士缓过劲儿来,徐徐图之,必能扫除妖氛,镇压奸邪”刘子淳骂了一通,做了总结,满满的都是不屑。
“子淳斑斑大才,今后多赖你出力”张居正笑模样儿的点点头,很是满意。
“不敢不敢,子淳无远略,愿追附辅大人骥尾,做些冲锋陷阵的勾当”刘子淳掩饰不住的得意,还带点儿挑衅的看了庞尚鹏和潘晟两人一眼,论起地位,他们哥仨是相当的,至于左都御史张瀚,他暂时还不敢打主意。
“总宪大人,京察事宜如何?为何吏部动静越来越小?”潘晟懒得理他,他操心的都是大事,为一个眉眼高低都看不透的人物费心思,不值当的。
“呼……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呀”张瀚一脑门官司,敲了敲太阳穴,表情很痛苦,显然跟张四维这头老狐狸共事,让他的日子过得很焦灼。
“哦?张尚书又有什么变故不成?”张居正也习惯了,短暂的合作搞京察,以碰了个灰头土脸头破血流告终,代价不可谓不惨痛,还搭上了李幼滋一条性命,张四维作为一个优秀的墙头草,辨识风向已经是本能,如今西风强劲不可力敌,他绝不会守着节操顶风尿尿,何况今年的京察还不是一般的得罪人。
“岂止是有变故”张瀚笑得很苦很苦,瘫在椅子上,状若无骨,“承天门之前,张尚书雷霆大动,又是查账查档,又是验官纠察,还派员赴各部院磨勘,行事之迅捷令人叹为观止,可惜,承天门之后,他就把文案全部移交都察院,说是吏部职责已经尽到,后面定等下处分,都是都察院的活计”
“岂有此理,若是如此,吏部文选清吏司是摆设不成……”刘子淳插言,义愤填膺,旋即又住口,心下暗自着恼。
“他们会移文案,都察院未尝不可呀,以毒攻毒罢了”潘晟帮着出主意,嘴角飘着一丝嘲讽,这刘子淳真是个天大的棒槌,吏部文选清吏司的郎中可是张居正的大儿子张敬修,费老牛鼻子劲调进京师,又费了牛鼻子劲塞到吏部的肥缺上,没想到,如今,却作茧自缚了。
“移过去也没用,张四维标注个已读,直接还,私底下还交代,说是他已经上了年岁,世界是下官这些年轻人的,要能者多劳,多历练”张瀚已经被折腾的没脾气了,他的脸皮比较薄,资历也比不上张四维,更办不出这么恶心人的事儿。
“哼,岂能如此,这张四维深受皇恩,竟然如此懈怠公事,下官这就回去具折,必须得弹劾他”刘子淳又兴奋了,充满了迷之自信,他要拿张四维立威,展现自己特别能战斗的特质,顺便打开在吏部的局面,又能讨好辅大人,一举三得啊,本官真是个天才。
“唔……咳咳,子淳勇气可嘉,不畏上峰,操守不凡……”张居正嘚吧嘚吧嘚夸了刘子淳半天,才又话锋一转,“如今时机不成熟,子淳暂且收住锋芒,等到合适的时候,一击必中”
“是,全凭辅大人安排”刘子淳得到了高度认可,并不任性,咱的手段摆在这里,啥时候出招都便宜,且让张四维多蹦跶一会儿。
几个老男人又商议了一些琐事,庞尚鹏对林卓前日上的折子有点儿忧虑,“林卓趁着海权学说大兴的机会,提议海军扩编,船政总局旗下的马尾、大连和清河几处造船厂昼夜不停歇,若是得以施行,恐怕权势更炽”
“少南过虑了”张居正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就让他得逞,南洋总督招募两万水兵,这南北两洋水师又要扩编,哪有那么多识得水性的人手?谁有愿意去海上颠簸,通州那边儿,还要招募生员去给官兵讲课,哼,不过是笑话罢了,不值一哂”
“的确如此,林卓几番得心应手,是有点儿膨胀了,咱们乐得顺水推舟,看看他的乐子,也算是补了我心头躁郁”张瀚也是这个看法。
两个大佬意见一致,庞尚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散会之后,张居正交代潘晟,让他拉扯一下刘子淳,这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