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燕菲与金穗坐在一旁的角落里,因洪燕菲认识的人除了多年不见的金穗外,只有马秋霜,她这一桌便只得她和金穗两人。
洪燕菲和悦道:“黄妹妹今非昔比,当的是好运道,有福之人。往先我还纳闷儿,令堂贞烈,救的是哪家的少年呢?如今才晓得,竟是梁州姚府的少东家。瞧着黄妹妹如今过得有滋有味,金玉不愁,我回去和父亲说了,想必父亲也会欣慰的。父亲这些年一直担心黄妹妹和黄老太爷在外会过不好。”
她看了一眼金穗颈子上戴的长命金锁,腕上的翡翠镯子,发间插的碧玉簪子,言语意有所指。
这番话说得不伦不类的,听不出友好,也听不出敌意。金穗莫名其妙地凝视洪燕菲,而洪燕菲神情恬淡温和,没有一丝异样。
金穗心里却似刺了一下,说道:“有劳洪大人惦记。对了,我还没恭喜洪大人升官呢。洪大人在珠黎县的官声极好,这回升官来锦官城,是可喜可贺。”
“黄妹妹过奖,不过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罢了。”提起洪涵巩,洪燕菲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骄傲,腰板挺得更直,接着问道,“我记得文华妹妹和你们一起来的梁州,不知如今文家落在何处?改日我去拜访。”
“文姐姐四年前和文伯娘随慕容王府的大公子去番邦游历,如今还未回来。文家住在莲花巷里,文老姨太太在家礼佛。洪姐姐若是拜访,直接去莲花巷里问一声文家,自会有人指路。”金穗笑答道。
洪燕菲眸中一明一灭,金穗心下奇怪。洪燕菲又叹着气问道:“文妹妹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么?”
“没有,因旅途不便,也没书信捎回来,。”金穗发觉她说完这句话后,洪燕菲眼中的光亮全部消失了。
洪燕菲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慌张地敛起神色,看向金穗时眸中清清亮亮,似方才的情绪全是凭空而来的,眼波一转,笑道:“我恍惚记得黄妹妹吃许多药,学堂里还专门调个炉子给妹妹煎药。如今可大好了?”
“累洪姐姐关心。已经好了。”
“我瞧黄妹妹气色红晕。想来也是大好了。这些年姚府的老太太很照顾黄妹妹吧?”洪燕菲继续问道。
金穗有些不舒服,姚老太太照顾黄家是全城人都知晓的事,洪燕菲随便一打听便知道了。却偏偏紧迫地追问她,这让她有些反感,可这些年学来的基本礼貌让她忍下了,脸上的热情冷了不少,只维持着客套的笑,答道:“姚老太太慈爱,这些年得她老人家照顾许多。”
洪燕菲便道:“我想着也是。听说黄老太爷这些年办起了个焰焰坊,前些天我父亲办过焰焰坊的案子,因此我晓得一些。看来姚府对救命恩人优待若此,是大善之家。”
金穗眉梢微蹙。这话表面听着是在夸赞姚府,其实是在说黄家挟恩图报,她已有些不耐烦了,不知洪燕菲怎么会性情大变,心下叹息,口中可不愿承认黄家是白吃姚府的饭的,笑道:“这一点倒是真的,姚府每年冬季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会和官府一起开施粥的铺子,在锦官城的名声十分好。不过,洪姐姐可能有些误会,焰焰坊不是我爷爷一个人办的,是姚府、楚王府、慕容王府和我爷爷办起来的。”
洪燕菲眼中闪过一道诡光,道:“原来如此,我还当焰焰坊是姚府送给黄老太爷的。”
金穗不欲多言,她觉得洪燕菲对她怀着敌意,却想不明白为什么,正在想脱身之法,张婉在窗外招手:“黄姑娘,我方才捞了两条鱼,真是漂亮,你过来瞧瞧!”
金穗应了一声,起身对洪燕菲道:“洪姐姐不如也来赏鱼儿?”
洪燕菲眉一蹙,摇摇头,声音冷淡下来:“外面日头大,我就不凑热闹了。”
金穗松口气,告了一声罪,快步走出去。
洪燕菲嘴角绷紧,银牙轻咬唇肉,藏在袖下的手悄悄攥成拳头。
金穗恼张婉妄作红娘,但张婉解救了她,又让她气不起来,见了玻璃缸里的红锦鲤鱼,说道:“这是河里的观赏鱼吧?你怎么给捞起来了?”
张婉意有所指地说道:“我看别的鱼不顺眼,还不兴我单捞了顺眼的鱼,躲到僻静处赏玩?一会子我再将鱼放回河里去。”
金穗轻笑一声,好笑地道:“你来回地折腾,也不怕吓着鱼。”
张婉抿嘴笑道:“吓着鱼,吓不着你便是。我问你,里面那个面生穿着怪异的姑娘是哪家的?我可是瞧得真真的,人家眉眼里瞧你不顺眼呢。”
居然连张婉都看出来了,金穗暗道,可见洪燕菲是真不待见她的,而不是她感觉出错。一时心下越发不自在。
“里面那位是巴郡府贼曹掾史洪大人的闺女儿,约摸是刚来锦官城,还没来得及做衣裳,穿戴的与我们稍稍不同而已,你可莫乱说得罪了她。”金穗提醒道,手中拽了根小树枝去逗弄缸里的游鱼。
张婉朝屋内看了一眼,说道:“这位洪大人我当然听说过,在阳陵县破了你们家案子的人嘛!既然互相不待见,我看还是不见为妙。走,我们去那边的石榴树下,那边树木多些,也更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