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转眼珠子,拉着翠眉的手,有些讨好地说:“翠眉姐姐,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县太爷说了啥话儿吧?”
翠眉捂嘴笑了笑,把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说了。
金穗听得津津有味,因着翠眉亲身经历过海难之灾,所讲背景比案子里透露的还详细些。金穗慢慢梳理其间关系,有些赞叹当权者的危机处理能力。在交通不发达、生产力低下的古代能做到这个地步极不容易,当权者已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安抚灾民、减小损失了。
至于那些传言或谣言是谁传出来,又有什么目的,倒与她不相干。
翠眉说完有些感伤地叹息:“可怜那些娃儿们,好不容易有个安稳日子,如今怕要成为孤儿了。”
整个村子的成年人都入了罪,这些孩子相当于没有了任何依靠,连个能照应的亲戚都没有,恐怕会沦落到做乞丐——与她当年一样。
金穗不知翠眉过往境遇,虽也可怜那些孩子,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最应该指责的是他们没有考虑到孩子前途的父母,便拍拍她的手说:“翠眉姐姐,你要反过来想想,这些贼**害了好些人家,将来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家。没了耕牛的人家收成不好,他们养不起儿女,说不准,吃不饱、穿不暖的就是他们了。”
“我不过是瞎叹气罢了,”翠眉恢复笑容,“县太爷英明神武,不会看着他们不管的。”
金穗差点喷笑,看到翠眉手上的冻疮,忙让翠眉去抹些冻疮膏,又跟她说起昨日串门的事儿来。
两人正说着话,忽闻外面有人喊“穗姑姑”。
翠眉捏针的手一抖,她猛地抬起针才没扎到手指。抬眼朝金穗笑:“真是小雨滴的声音。只是,‘穗姑姑’把姑娘叫老了呢!”
金穗囧了囧,穿好鞋子从炕上爬下来,见翠眉要阻止她出去,忙搬出挡箭牌来:“爷爷说要我多和他们玩,将来我受了外人欺负,也能找得到个打架的人啊!”
翠眉无奈地摇摇头,始终不放心金穗和那群野小子们疯玩,也和金穗一起出去了。
小雨滴和小雨点两人本来得了太太(秦五奶奶)的话要多照顾金穗,结果这一天金穗被他们拉着问东问西。大多是县太爷怎么威风审案子的事儿,还有些幼稚得她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原本该是这群小孩儿哄带金穗玩,却成了金穗哄小孩儿。
好容易各家爹娘叫孩子回去吃饭。金穗才得解放。
晌午黄老爹回来,金穗猜度着黄老爹可能去秦四郎家里商量对策了,便试探着问:“爷爷,你一上午去哪儿了?”
“去你五奶奶家里转了转,他们家莲藕卖了好价钱。说杀猪时让我过去帮个手。”黄老爹蹙着的眉略展。
帮忙杀猪,晚上能留在秦家吃猪血宴。
秦四郎又在收买人心堵人嘴了。金穗垂下眼,又抬起眼笑道:“那爷爷可莫忘了留着猪肺泡给我玩!”
她始终不明白猪肺怎么能吹成个气球。猪肺应该是直接切了再烧菜吃吧?那能吹吗?
黄老爹笑呵呵的:“嗯,我记在心里呢,一定给你要一个回来玩。”
不知黄老爹与秦四郎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金穗在外面和孩子们跑着玩时。听到村民们兴奋地议论偷牛案的审理,亲眼在现场见过的人说得绘声绘色、口沫横飞。
官府为了偷牛的案子特意加印了官报,把案子从头到尾润色一遍。这次的案子惊动了郡府。因此那些判了死刑的人要关押到郡府死牢里去,等确认人证物证罪名无误还会把他们送回来等来年秋斩。独罪魁祸首领头作案的商人被转押至州府,由兖州知府亲自过问。
官报最后的消息是,假扮贼人在村里行窃的人若去衙门自首会从轻处罚,否则被官府查出来。县太爷洪县令必不会轻饶。
秦柱略显结巴地念完整张报纸,接受大家赞赏的目光。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迎接几个兄弟的打趣,囧得满脸通红。
原来报纸上特意提到冯县令的名讳叫冯虎,偏秦柱给念成了“二马虎”,遭到大家一顿善意的嘲笑。
旁边袖手的黄老爹的眉尖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翠眉可是说过,犯事儿的村民在供词里提到,那名商人曾经与扶桑国打过交道,因此村民断定才商人不是什么好人有了后面的首尾……他后背发凉,牛商被抓到州府去可能没命等到来年秋斩了。
“好了,好了,这事儿都过去两三天了,”秦四郎脸上挤出一丝笑,看似神色如常,从地上站起来,因起得猛了,行动有些蹒跚,扬声道,“贼窝子都端了,县太爷有心计儿,贼人再起不了贼心。从今儿的起大家不需再夜夜守在柴垛里了!都回去好好准备过年吧!”
夜里执行看守的大部分是年轻男人,他们高兴得手舞足蹈,纷纷感谢秦四郎体谅人,睡在柴垛里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还是自家的炕暖和啊!
盗窃案算是有了着落,卢奶奶几家虽暗地里抱怨没收到衙门的补偿,可他们吃了狗肉,又收了秦五奶奶送的小狗,明面上也就说不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