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广确定了心中的答案,激动得握紧双拳,突然站起身抱拳道:“多谢翠眉姑娘了!今儿的事儿别人不会听得一个字儿去,我自会找得人证物证。莫论今后有啥结果,与姑娘不相干。”
他眼中勃勃的目光像极了那晚迎面来的风灯,翠眉颔首微笑:“我的话能对伏大人有用便好。”
想了想,又乞求地说:“乡里人淳朴,平日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争吵,可真的记仇的人家却没得。还希望伏大人看在乡民一片淳朴之心的份儿上能向洪老爷求求情。”
心下却一片悲凉,伏广这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犯人的目光和语气让她迎头接了盆凉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是她自作多情了吧!且两人身份悬殊,连见面都是奢侈,更遑论其他。
今日伏广那一眼哪儿是看的她呢?即使看的是她,也非她想的那样。她还有什么好想头呢?不过是痴心妄想,还白白失了女儿家的矜持,丢了一回脸罢了。
安师傅也接着笑道:“这个自然,儿啊,自我在镇上教导娘娃儿们,心态也年轻多了,那儿难得是一片净土。”话里话外是帮着求情的意思。
翠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伏广多费些心思定能找出那晚的贼人,可牵连的人却多了,黄老爹等人说不得也要落个包庇的罪名。当然,几条狗而已,罪名是轻的,可双庙村的人走出去总要抬不起头来。
黄家可再经不起打击了。她心中有思,面上哀求之色更甚。
伏广长舒口气,从进了屋子后第一次露出笑脸:“娘,翠眉姑娘,这是应该的,我有分寸。之所以如此迂回。耽搁翠眉姑娘的时间,也是为了这样的话儿。
“可这回县太爷有令,要整肃民风,贼人必须得找出来,不能视而不见地放过,我才费此思量。翠眉姑娘所担心的,我会向县太爷陈情,想来县太爷不会申斥无辜,更不会罔顾律法小错大惩。”
“小错大惩”四个字安了翠眉的心,是“错”而不是“罪”。
翠眉感激地给伏广和安师傅行了个礼。两人忙扶起了她,翠眉便向两人告辞。
安师傅在前引路,翠眉留了两步。等安师傅出去了,翠眉忍下眼中滚烫的泪意,垂首低声问伏广:“伏大人可曾娶妻?”
伏广眼中映着摇曳不定的灯火,略顿了顿,泰然笑道:“下月初六是我的好日子。届时希望翠眉姑娘和黄老汉赏脸能来喝杯酒水。”
翠眉笑了笑,无声地福了福身子,再没抬眼看他分毫,与他错身而过,飞快地追上安师傅,歉然笑道:“外面暗了些。眼睛一时没能适应过来。安师傅,劳烦你送我出来,前面的路我走过的。且留步吧。”
前堂和后堂之间连着院子,不过二十来步的距离。
安师傅客气地摆手说不碍事,直把她送出锦上花坊,把她交到秦江兄弟手上,又嘱咐了些话送了一盏点着的风灯才回转。
“我儿可是有啥烦心事儿?”安师傅见伏广蹙眉深思。故作不知地问道。她从未料到自家儿子竟迷了个小姑娘,只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哪家少年不风流?她也是从少年人过来的。
好在两人没有走大褶儿。
她暗自点头,人有七情六欲不可怕,可怕的是随着贪念恣意妄为。这翠眉,倒是个懂理识礼的姑娘。
伏广瞥见娘亲眼中一丝戏谑,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说道:“娘,我没有……咳,我在想咋跟县太爷说此事儿。”
安师傅细观他面色,不见半丝绮思,又是好笑又是骄傲,正了正脸色说道:“我知你想立功的心急切,可你年纪尚轻,还没在衙门里站稳脚跟,太早扎眼反倒不美。
“再说,翠眉姑娘的话还是要听几句的,我儿好好想想为娘的在你进衙门当差那天说的话,你吃着百姓的贡米,思的应是为百姓办点实事儿,不可随波逐流,县太爷要官声要功绩,我儿要那些做啥?”
伏广便想起了早些年在锦上花坊见过一面的席氏,席氏自己虽有些矫情的做派,不可否认的是,她说的有些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对他娘亲也不可避免地有了些影响。
为避开锋芒,安师傅特意在偷牛案曝光时在衙门使了力调走了她儿子,方才有他到双庙村的这趟差。
他点头道:“娘,我晓得分寸。要不是县太爷盯得紧,定要揪出浑水摸鱼之人,特意嘱咐我要给个交代,我也不会盯着偷了几条狗的贼人不放。且众目睽睽之下,县太爷不过是小惩大诫,他又非不通情理之人,娘无须太多担忧。”
这边母子两人计议商量,而翠眉坐在回家的牛车上,借着乌漆麻黑的牛车厢默默流了一回泪,比之席氏去世当年的伤心痛苦差不离,像是心里有一棵茁壮成长的小树突然之间枯萎死亡,它没死在眼前,而是死在心里,只留一地荒凉。
邻近的另外一辆牛车上传来秦江和秦海的说话声。
秦柱笑呵呵地说道:“听家里小娘娃儿们说的,还以为安师傅是多严肃的人,倒没想到是这客气可亲的人。那时天儿还没黑呢,就送我们灯笼,嘿嘿,里面点的是蜡烛哪!灯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