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过量了!”
梅三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这点酒算什么?你可知在军中喝酒,一巡就是一坛。没有这酒量,你还是回家读书去吧!”意思是说在军队里喝酒,每干一次都是一坛酒。
陆翊平只好咬牙道:“十坛就十坛吧!”反正他将来入了军籍,迟早要习惯喝酒的……
才喝过了两巡,陆翊平已经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梅三重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看着桌上那个刚束发的少年,暗笑了一阵。
“梅爷,您这便要走吗?”鹦哥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梅三重捏了一把她粉嫩的小脸,嬉笑道:“过阵子再来看你。”
鹦哥低下头,幽幽叹道:“欣君来兮怨君去,来时无意去无情。”
梅三重淡淡一笑,随口接道:“朝生玉露染香径,暮随飘絮荡山亭。”
鹦哥抬起头看着他,怔然道:“梅爷……”
梅三重指了指陆翊平,笑道:“酒钱,他付。”说罢,他便潇洒地一回身,只把那些朝云暮雨都抛在了脑后。
“这个傻小子,不会再来烦我了吧!”梅三重心中暗道,不知怎的,却总有些心虚。
第二天,陆翊平没有来上学。梅三重讲《吴子》的时候,看着那个空着的座位,心中惴惴的。散了学,他向别的生员问了陆翊平的住址,准备去他家看看。独自走在路上,还在忖思着昨天他走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忽然从路边闪出一个人,黑暗之中,一个瘦削的少年身影,看不清脸,梅三重却感觉到两道愤恨的目光射向自己。
他嘴角浮现一抹轻笑,漫不经心地说:“怎么?想打我?”
那少年牙缝间挤出几个字:“士可杀,不可辱!”说完便如同一头发狂的牛犊似的朝他猛冲过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陆翊平已经晕倒在地了。梅三重摇了摇头,叹道:“好久不动手,一不小心下手重了,还得抬你回去,我是前世欠了你么……”
陆翊平住在朱雀门南边云骑桥的柳荫巷,这一带都是些平民聚居的小宅门。梅三重背着这个死沉死沉的大活人站在门口时,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妇人正在院里带着个十岁的孩子浆洗衣服。
那老妇人先是诧异地看着他,待看清他背的是谁,大惊失色,立即把手里的衣服往地上一扔,冲过来把陆翊平扶了下去,仔仔细细地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梅三重心虚地说:“是他先动的手……”
那老妇人猛地抬起头来,眼含热泪愤恨地瞪着他,怒道:“你到底对我们家少爷做了什么?!”
梅三重满含歉疚地说:“我就是下手稍微重了一点把他打晕了,他过两个时辰就会醒的。”
老妇人瞪了他半晌,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良久,方才低下头去长长叹了一口气,回头去唤那个孩子:“全安,你过来一下,帮娘把少爷扶进去。”那孩子沉默着走了过来,帮着老妇人一块把陆翊平架回屋里去了。
梅三重尴尬地站在院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看这窄小的院落里晾满了刚浆洗好的衣服,想起陆翊平的身世,不禁叹了一口气。
未几,那老妇人又从屋里走了出来,向着他微微一福身子,道:“这位想必是梅大人吧?”
梅三重见这这老妇人虽布衣粗陋,举手投足之间却十分有气度,想必是一直侍奉大户人家,气质也与一般市井妇人不同。他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礼,道:“在下梅三重,是武学里的教授。”
老妇人又一拜,道:“老奴是陆府的家奴,敝姓杨。少爷年纪尚轻,家中又遭逢了大变故,如今只有老奴侍奉在旁。”
梅三重回拜道:“见过杨嬷嬷。”
杨嬷嬷抬起眼来,直视着梅三重,道:“梅大人,请恕老奴见识粗陋短浅,老奴有一件不明之事想与大人请教,还望大人指点。”
梅三重不知怎的,竟有些如芒在背的感觉,恭敬道:“在下惶恐。嬷嬷请说。”
杨嬷嬷肃然道:“梅大人既是武学教授,这教书育人、言传身教是否大人的职责所在?”
梅三重低头答:“是。”
杨嬷嬷道:“老奴读的书不多,却也知道圣人说过‘诲人不倦’。少爷既入了武学,梅大人自有教导的义务,然自少爷入学以来,您可曾尽心教导?梅大人既为教授,圣人教诲理当率先垂范,昨日大人竟然将学生带到妓馆去,是否有违师道?”
杨嬷嬷语气平和,但这话却说得大义凛然。梅三重头垂得更低了,沉声道:“在下有愧!”
杨嬷嬷长长叹了一口,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梅大人,莫欺少年穷!”
梅三重怔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街头流浪时,因实在饿极了偷别人的包子吃,被卖包子的抓住毒打一顿。那个老头子把遍体鳞伤的他从地上抱起来,向那人道:“莫欺少年穷!”后来,他便拜了那老头为师。
可是,那老头也说过,不许他私自收徒,将本门的武功传授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