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方出口,这才猛然记起自己尚且不知身在何处,又哪里唤得来人。却不料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宇文宪被迫放开了她的手,对进来的人吩咐道:“没事。”
来人竟然是姚增垣,他上前觑了一眼,道:“伤口怎么裂了?”说着就去查看宇文宪的伤势,进来的侍女已捧着清水药布等东西跪在榻前。
未央似乎忘记了太多的疑问,愕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但见两个侍女仔细的褪去宇文宪的衣衫,那肩头草药和着鲜血汩汩而流,触目惊心。未央惊痛万分:“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勉强撑着身子要看他的伤口,却被姚增垣阻止道:“娘子,让我来吧。”
宇文宪是侧着身子尽量不让未央看得清楚,依然用另外一只手狠狠攥着她,分毫不松。在姚增垣替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薄唇抿成一刃,从侧面看去有些倔强的痕迹。伤口较浅的地方血迹已经有些干结,姚增垣将衣衫剪开,轻轻一动,他没防备,不禁微抽了口冷气。
未央眼见伤口极深,竟是一道的剑痕,终于记起来,一时心乱如麻,轻声问道:“还疼吗?”
宇文宪扭头看她,她脸上依稀仍见斑驳泪痕,黛眉轻颦,愁颜未泯,但眼底却全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关切与柔软。他洒然一笑,那是从心里透出来的如释重负的笑,那样真实,那样愉悦,堙没了长久以来的担忧和惊惧。
他摇头表示没事,凝视着她,低低笑道:“知道吗?能见你为我着急,就算我死也甘愿了。”
未央见他突然于这么多人面前表露心迹,不禁脸上红霞扑飞。宇文宪抓住她想要逃离的手。道:“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未央明白他的意思,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她知道他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不会离开她。她第一次没有拒绝宇文宪的亲近,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宇文宪道:“李门。”
未央心中一跳,已知他口中说的“李门”是哪一家。姚增垣仿佛全然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处理好了宇文宪的伤口,连一句嘱咐都没有便领着侍女们退了下去。
而宇文宪似乎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般,继续道:“我从侯马驿掉下来。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走到这里,醒来之后才知道宫里发生的一切,可是已经晚了。见到你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说着他俊朗一笑。
未央在此时已经知道了她想要询问的所有答案。宇文宪说的那样轻松自在,她却知道,他这跋山涉水的一个月,是怎样的九死一生。然而这一刻,他一心只是在怨怪一个“晚了”。未央止不住流下眼泪,伸手替他理顺衣襟,垂首道:“对不起。”
宇文宪依旧挂着笑容,试着她的眼泪,柔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若是我知道送你回宫是这样一个结果,拼了你恨我,我也绝不会送你回去!”他的眼里、话里充满了悔恨。
未央低着头。轻轻拧着他的衣襟,最受不得的便是他这样对她好,她却一直都在负他。“你……不值得呀。”不听话的泪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顺流而下,落在他们纠缠的衣摆间。
“值得,你为我落泪。为我伤心,怎么就不值得了?”宇文宪打断她的话。脸上含着促狭的笑。
未央听着这样的话,念及往事,情何以堪,她避开他的眼神,却被宇文宪掰回来,“看着我,你还爱他吗?”
未央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即又匆忙的摇头,抬眸看他,幽幽的道:“我还活着,他做到了。”
显然宇文宪要的并非这个答案,低了低嗓音,“你还爱他吗?”
未央受不了他这样的逼迫,哀声道:“我……不能负他。”
宇文宪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怒火,语气也显得阴郁,又再问道:“你还爱他吗?”
未央揪心不已,越发的忐忑不安,她从来都拒绝去直面这个问题。满室的寂静,唯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仿佛在心底绽放开来。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眼睛,他的眉头,他对她的好,往事如潮,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可他为什么要逼她呢?从前他都不会这样逼她的。是呀,为什么呢?她都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不过是走一步再看一步,又何苦要为难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再多的原因,他所做的一切只因他们已是彼此心头最柔软的那部分,人可以舍得了骨血,却如何剜得出自己的心?
何况,她已经死了。
“他虽然利用了我,但我知道他对我是有心的。我……说不清楚。”她忐忑的连声音也低了下去,害怕眼前男子的怒火迸发出来。
果然,宇文宪作怒了,“不要左顾言他,我问的是你。”
未央又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思,他隐忍蛰伏这么多年,为了她失去了所有,到头来连一句真心的话语都换不到,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忍受得了,何况他曾经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她抿了抿嘴,顺从地点了点头,道:“不,我不爱他,从来没有。”接着她抬眸看他,却道:“但我对他,是有感情的。”
她不确定宇文宪是否能够理解,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某种牵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