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句。权宜君先是脸上一喜,转而见到阿史那也在,一时怔然,随即得意的笑着对太后盈盈叩拜,郭思月面带羞涩,尴尬随同。
未央命宫人将她两人搀扶了,另赐了座位给她们。权宜君看未央的眼神带着厌恶,却满脸堆笑的说道:“妾身本想着陪太后娘娘来赏风景,偏生不巧圣上传召,这一得空就立刻过来伺候太后娘娘,让太后久候了。”
她的言语中尽显得意骄傲,也难怪,若要说如今宫里最得宠的莫过于她了,连她的祖父也是拥兵十万。皇帝都不敢得罪。
太后笑了笑,道:“你倒是有心了,瞧瞧这里,也就你们肯来相陪,其他的人也都不知在做些什么。”
权宜君掩嘴娇笑道:“今日不是诸家命妇觐见的日子么,许是弘德夫人她们都在宫里见自家人呢。”
独孤月容她们原是如此也不消她多言,权宜君这么一说,顺了太后的心意,有点儿刻意。这回连阿史那也皱起了眉头,之前她多少听过权宜君的事迹。此番一见之下,果然是骄傲兹纵。
太后面色不变,与以往有所不同。并不接她的话头,权宜君找不到话再说,尴尬的俯身喝茶。
“听说你父亲从天水招募牵涉了千余家人口去陕城(今河南省陕县)?”太后忽然问道。
郭思月掩了刚才的窘态,垂首答道:“回太后的话,是的。”
太后失笑道:“行了。在哀家面前不必这么拘束,自在些就好,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老这样成小女儿姿态了。”
这一句容易入耳,太后也算是首次说了句较为真心的话来,但郭思月却不敢真个造次。道:“妾身谨遵太后旨意。”
太后无奈摇头,暗付不喜欢汉人便是不喜欢,这般扭捏作态非要赞得是遵礼守法。她捋着衣袖。道:“有你父亲守着东境,圣上也放心不少。”
郭思月浅笑颔首,太后见她实在太过柔嫩,颇感无趣,话锋一转。便到了宇文赟身上:“赟儿今年有九岁了吧?也不小了,不如让他跟着蜀公去东境历练历练。”
未央惊疑。敛住了笑意,太后此言别有一番意思,尉迟兰也回过头来,眨着一双明透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权宜君听罢,像是抓了什么似的,温婉着说道:“其实赟郎君聪明灵慧,听说还是嫡子,太后娘娘既然这么喜欢他,何不立为太子呢?也是咱们大周的一大喜事呢……”
太后凌厉的目光扫过权宜君,她惊慌的低下头去,话尾也硬生生收住。“皇后尚且未立,你们就等不及了?” 太后空掌拍在几案上,啪的一声清脆,如同敲击在心上,让未央着实吓了老大一跳。
阿史那凝目权宜君,眼中闪过异色,暗付这个权宜君真是大胆,宫里人人忌讳的话偏她敢提,这岂非找死?未央更是知道其中关窍,脸色大变,顿时俯身下拜,其他几人见此,也慌忙跟她一并跪倒。
权宜君仓惶的又道:“太后娘娘,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鼻子一哼,道:“别以为哀家什么都不知道,就你们那点儿心思要是哀家看不出,就白在这汉宫里头活了几十年!想母凭子贵么?……” 因为说的急了,太后被气息呛住了喉咙,开始猛烈的咳嗽。
阿史那起身,想要去拍抚为她顺气,却被厉声喝道:“跪下。”阿史那又俯身下跪,头抵在地,双手附在耳侧,一动也不动。
“你们才进宫多久?轮得到你们来操心?难道皇帝就没有儿子了?不会再有了?以后谁要敢再提此事,就给哀家去北宫反省!”太后抚着胸口痛骂,近乎一反常态的疯狂。
阿史那垂下螓首,抿嘴不语,暗自思量。
未央深明其义,无非是因为一个皇后之位,更无非是因为一个李妃。她紧闭双眼,心道一声“完了”,太后原来是如此的憎恶李妃,乃至于连她的儿子也一起不待见。
太后句句答的是旁人,句句却是在对未央讲,明确坚定的告诉她宇文赟绝不可能会成为太子。宇文邕迄今为止唯一的骨肉,便在太后的一句话里,活生生断送了前程。未央不甘心,并非其他,而是宇文赟虽非亲子名义上却是她的儿子,无论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他们都永世脱不得干系,太后的话刺耳,更别有深意。
“你这么想要太子,就自己生一个吧!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生得出来!”太后冷哼一声,宽大的袖子身后一甩,愤然离去,只留下地上深跪的五人。
五人透过树林镂空出的余光看去,太后走的怒气冲冲,身后跟随着面色惶惶的一众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