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通下山有事,和萧竹隐匆匆低语几句便告辞而去,苏蔬看萧竹隐脸色凝重,默不作声的举步先行,猜测大概是这庙里有事发生,好奇的去问。
萧竹隐住了脚步,一个潇洒的转身,魅力无限的对苏蔬凝目,问她这样一句话:“你心中有佛吗?”
苏蔬正在想这萧和尚真他奶奶俊的没道理,你说人家剃个光头,穿个破旧的暗沉的袍子,怎么一回头就风月无边,怎么一开口就如珠玑乱迸,倘若自己真的成了王,应该封他个贵妃。
她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却见萧竹隐正等着她回答,看萧竹隐脸色肃然,非常认真的样子,苏蔬却漫不经心道:“我心中不但有佛,我心中还有魔,只是佛光普照,魔才躲到某个阴暗的角落,我也才有大善存小恶,我偶尔的发脾气、骂人、打人、自私自利,这都是魔时常出来作祟,所以,活着也是修行,若修行不好,我就得一辈子这样偶尔的发脾气偶尔的自私自利,这或许,便是真正的人。”
萧竹隐简单的一句,让苏蔬说出这番惊世骇俗的道理,他激动莫名,突然抓住苏蔬的手满脸欢喜的问:“你修佛?”
苏蔬摇摇头,“我未入空门,甚至连俗家弟子都不算,这些感悟,是所有的人都能有的,只是他们没有发现罢了,我认为,一个人的修行,不是非得遁入空门,心存善念,便是慈悲便是佛。”
她说完,发现萧竹隐竟然抓着自己的手,甩掉他并戏谑道:“萧和尚,你犯戒了。”
萧竹隐正在呆愣,骤然间就豁然开朗似的。心里通透,身子轻松,大步噔噔在前,拾阶而上。
苏蔬在后面跟着,不知数了几百阶的石台,才来到庙门口,抬头望去,山门高悬“文殊寺”。
门口有个小沙弥正在清扫昨夜落下的一点薄雪,见了萧竹隐,也熟识。合十问礼。
萧竹隐还礼,再问住持在何处,或是方丈室或是大殿。
小沙弥亦如慧通那样。神秘兮兮的对萧竹隐轻声嘀咕,不知在说些什么,苏蔬只听个什么“住持即将涅槃”。
这时的萧竹隐,脚步加快,奔去方丈室。苏蔬紧随其后,文殊寺何其大也,他绕过正殿、偏殿等等,来到后面一处清静之地的禅房,便是方丈室,门口聚集着很多和尚。萧竹隐推开他们,径直进入里面,苏蔬想跟进去。自己是客,怕不方便,遂和姬少游几个留在门口。
门口的这些和尚七嘴八舌,正议论有关方丈涅槃之事,个个都疑神疑鬼。方丈几天前还是好好的,突然某日他说自己即将涅槃。然后就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这样不吃不喝竟然七日之多,人逐渐消瘦,不能讲话,只是两眼空洞的望着上方,偶尔才转转眼珠。
苏蔬非常好奇,只听闻佛教有坐化一说,不知道涅槃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修行好的高僧,真的能脱离轮回,达到涅槃?
她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忽然听萧竹隐喊道:“苏蔬,你进来。”
呃?苏蔬有点愣,听他叫的亲切,仿佛两个人相识几辈子似的,稍后走了进去,把方丈室环顾一下,屋子不大,摆设也非常简单整洁,一股幽香若即若离,嗅入鼻子,登时神清气爽。
萧竹隐正立在一个木榻前,榻上躺着一个精瘦的老和尚,苏蔬猜测,这,应该就是文殊寺的当家住持。
她是逢庙必拜,见僧尼便肃然起敬,当下恭敬的朝住持合十又鞠躬,住持只是把眼珠转动一下,大概是看了看她。
萧竹隐对住持道:“您有何问题,尽管问来这位姑娘,她身在佛门外,洞悉佛家事。”
苏蔬看了看萧竹隐,反驳道:“萧和尚,别给我戴高帽,当心压死我,我哪里懂什么佛家事,我连俗家事都懂不多,住持是高僧,他老人家的问题怎么能问我这样的小字辈,还是个门外汉。”
萧竹隐却不以为然,道:“你在山下时,那番话说的非常好,什么‘我心中不但有佛,我心中还有魔,只是佛光普照,魔才躲到某个阴暗的角落,我也才有大善存小恶,我偶尔的发脾气、骂人、打人、自私自利,这都是魔时常出来作祟,所以,活着也是修行,若修行不好,我就得一辈子这样偶尔的发脾气偶尔的自私自利,这或许,便是真正的人’。”
苏蔬惊诧,感觉这萧和尚甚是了得,怎么他这段转述自己的话,好像是一字不差呢?
萧竹隐继续道:“我多少研习佛法,皆没有你懂的这么透彻,住持即将圆寂,却因为有一事不明而无法瞑目,整个文殊寺无人能解,我亦不懂,你试试看,能否解得。”
苏蔬看看住持,枯瘦如柴,非常可怜,却一直瞪着大眼,仿佛想看穿什么,她道:“那就勉为其难吧,什么问题?”
老住持慢慢的慢慢的把手抬起,指指上指指下指指他自己,如此,并无说话。
苏蔬不明所以,蓦然看向萧竹隐,他道:“住持在问你。”
苏蔬懵懂道:“他也没问呢,就是指指上指指下指指中间,上面是天,下面是地,中间是他自己,天在呢,地在呢,唯有人是不停变化的,我不知道他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