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老住持竟微微转动一下脑袋,看看她,然后闭上眼睛,表情非常安详。
萧竹隐朝外面喊了声:“住持圆寂了!”
门口那些和尚便开始齐声吟诵起来,不知是什么经。
萧竹隐朝老住持的遗体合十施礼,然后拉着苏蔬走了出去,从方丈室往西,是一片空旷之地,条石铺地,四周还围着栏杆,萧竹隐一直走到栏杆处站立,举目望远山。看了良久,才回头对苏蔬道:“住持没有卧床之前,曾问寺里所有僧人这个问题,无一人能答出来,今日我到此,亦不能懂他之意,独独你,你一番话他才涅槃而去。”
苏蔬特糊涂,自己也没回答他的问题,甚至不知道他在问些什么。
萧竹隐看她有些茫然。解释道:“老住持问的是,为何修行?”
苏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我哪里知道为何修行。”
萧竹隐淡然一笑,“你已经回答了,你说,天地恒久,唯人客留。若想永生,必定修行。”
苏蔬差点跌坐在地,自己噼里啪啦一顿胡侃,哪里是这么个意思,不过确是有心栽花花不放、无心插柳柳成荫,让老住持安心的走了。也是件功德之事。
萧竹隐已经对苏蔬佩服得五体投地,再道:“老住持曾经说过,谁能答出他这个问题。谁就继承他的衣钵,成为文殊寺的新任住持。”
苏蔬惊奇的指着自己,“你说我吗?天啊,我是女人,这里都是和尚。再说我没有出家的打算。我喜欢吃肉喝酒打人骂人,甚至还杀过人。我更喜欢男人,甚至不止一个,我别说六根不净,我六百根都不净,我怎么能当住持?再再说,我要离开辽国,甚至离开大宋,我要去南方,寻个风景秀丽之地,建一个我自己的王国,你滴,明白?”
萧竹隐听她说完,惊骇道:“你,想称王?”
苏蔬点头,“萧和尚,我也不想隐瞒你,我在大宋九死一生,恨透了昏君和奸佞,我有种未卜先知的能力,了解此后无论大宋还是金国还是辽国会发生什么事情,各自的结局是什么样我都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我不想说太多,但是,我所谓的称王,只是找个好地方,带领大家快快乐乐的过活,仅此而已。”
萧竹隐眼角眉梢都是惊喜和钦佩,道:“苏蔬,我知你是个非同一般的女子,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若真有那么一个安居之处,心向往之,只是,这住持之位,是老住持定下,你不接受,总得给寺里一个交代。”
苏蔬没想到自己一番胡言乱语,竟然解了老住持纠结半生的心结,却给自己惹来麻烦,忽然发现萧竹隐光溜溜的脑袋,她灵机一动道:“萧和尚,不如你留下来,反正你心不在红尘,你还剃了个光头,冥冥中大概注定你就是个和尚命。”
萧竹隐凝神望着她,心道,因为你,我真的思凡了,出不了家,当不得和尚。
“此事稍后再说,我们去看看寺里如何处理老住持的后事。”
两个人重新来到方丈室外,却发现方丈室的门挂了锁,彼此看看,不知这是何意,过去前面的知客寮问缘由。
知客是个中年和尚,告诉萧竹隐,按老住持遗言,他的遗体就放在那里不能动,这个方丈室也暂时关闭,三年后开启,见榻上有舍利,便是他涅槃而去。
舍利子不是在高僧火化后留下的神物吗,这老住持居然这样不焚烧既能留下舍利子?苏蔬非常好奇。
如此,按照老住持的遗嘱,寺里一如既往的该如何如何,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但这个新住持之位,却难住大家,主要是苏蔬百般不肯留下,再者让一个女子出家在和尚庙里,却是亘古未有之事,一时间大家都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蔡文琦在一边听着,嘻嘻一笑道:“师父,不如你也涅槃,然后用手一指是谁,谁就是新任住持。”
啪!她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苏蔬一巴掌,骂道:“你个臭丫头,咒师父死,大逆不道,罚你给我洗一百天的脚。”
她感觉晦气,说完还呸呸几口,再嘀咕“童言无忌”。
蔡文琦摸着脑袋,嘟着嘴,她没有完全理解涅槃是何意。
突然,苏蔬口中咝了声,然后转头盯着蔡文琦看,看的蔡文琦毛骨悚然,她却若有所思道:“或许,我真可以涅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