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四岁的那一年,父亲在朝政上的差事出了差错。至于是个什么差错也没人能说的清楚,只听得是陛下龙颜大怒,立刻下令将犯错的父亲关入了大牢。
也是那一年我知道了什么是人情淡漠,人走茶凉。
那些夸我有灵气的夫人,见了我都远远地避开。
那些上门提亲的人家,恨不得将曾给过的拜帖都拿回。
母亲一病不起,而我也已眼角涩涩,忘了眼睛里面会涌出珍珠。
母亲病逝后我到了杨府。那时的我已经懂的了收起小女儿的脾气,能笑眯眯地聆听每一件事情,能将每一样喜欢的东西让给别人。
身为一个寄居他家的表小姐,我以为这样的我就够了。
遇到杨彦后我才知道,若是他人屋檐下,只是安分守己是远远不够的。
他人屋檐,太多东西都由不得自己。
在杨府与杨彦初遇,我先见到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笑如春风的杨勋。
他眉梢眼角都带着笑,与其他人的不一样,没有恶意的打量,没有勉强,我不自觉的嘴角勾了一抹笑。
我不知道我笑的甜不甜,但那也应该是我去杨府以后第一次与最后一次真诚地笑。
后来我被杨彦压在身下的时候,他曾说过便是初见的那一抹淡笑,让他惊为天人,一个没张开的小女娃竟然能笑的像九天仙女似的,怎么能不让他放在心上。
闻言能如何,不过是放空的眸子闪过一丝嘲讽罢了。
我清楚的记得,明明刻意放空的思绪听了他的话,是翻动的。
那一日杨勋笑得那么真诚不过是快要迎娶了心上人,与自己这个表妹没什么关系,自己却因为他而落入了杨彦的眼。这个因果让我想笑,而杨彦好像到了关键处,进出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呢?
“表嫂好。”
在亭廊遇到了许敛莲,我停住了步子微微福身道。
她穿了一身淡黄镶领粉绿暗花对襟褙子,头上插着翡翠镂空雕花簪子,脸上的笑与杨勋同出一辙,有些让我刺目。
她笑着应了,便迈步要与我错开而去。
走得近了我才发现她的眉勾得很淡,怪不得整张脸上才只看得见她的笑。
大清早就让人心情烦闷。
在她要走过我的时候,我又笑了笑说道:“听说表嫂擅长刺绣,不知道可不可以教教我。我一直喜欢针线却手拙的很。”
许敛莲听了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又带了如先前那般的笑,颊间芙蓉花一般的嫣红将她的脸衬出了些许的娇艳,“我的手也笨得很,怕你跟着我手艺只会越来差。”
他们夫妻一定琴瑟和鸣吧。
不然离得近了,我看着她说话,怎么会隐隐有她与杨勋眉眼相似的错觉。
才没过多久,竟有了所谓的夫妻相吗?
许敛莲是个聪明人,这也是我后来才慢慢察觉的。
我原觉得她处处普通,可是之后我也才琢磨过来,她的普通才是为人处世之道。
长的端庄普通,对事物永远都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我其实一直想见到杨勋若是纳了小妾她会怎样,平静的脸会不会出现裂痕。
不过直到我离开了杨府,杨勋也不过只有她一个罢了。
有个那样的弟弟,真没想过杨勋却是个痴情郎。
许敛莲越是想划清界限,我越是不想让她如意。我与杨彦的腌渍事杨府的人除了外婆真是的糊涂,谁不是在装聋作哑。
那个所谓的舅妈不愿亲生儿子娶了我这个背后没有靠山的狐女,却也知道若不是妻,而是纳了我会招来闲言碎语,就将我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
现在还真把我当成了签了卖身契的婢女,不给我丁点的体面。而我怎么就那么傻如了她的意,乖乖巧巧地让人看轻。
那一瞬倒是许多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翻滚,脸上的笑,笑得越发无辜,“表嫂这是不想教我吗?那我也不烦表嫂了。”
语气楚楚可怜,我还没真没想过,我以前清脆的声音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语气。
“哎,表妹你别这样说,只要你不嫌,我自然愿意教你的。”许敛莲看见我委屈的表情略紧张地说道。
“恩。改日我就去叨扰表嫂。”
看得出许敛莲也不是到了绝对狠心的地步,不然怎么就应了,而不是找其他的话拒了。
不过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与她狠不狠心也没什么关系,一个狼性大发的男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且还是个迷晕了的女人。
与自己当初一模一样。
我在王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有些发笑,自己永远都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种感觉真是有些奇异。
日日在杨彦耳边提许敛莲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那么一遭。
我去了王府,不在了,他该多寂寞。
而看到许敛莲就会想起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