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克正绞尽脑汁地在想别的话来劝说,这话要隐晦而且容易让人多想,好实现他的目标。结果猛地这么一听,他脸色真变了。这不可能,当年的人都死了……昭律怎么会知道……?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这样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昭律眉眼凌厉起来,终于从桌案之后起了身,一字一句地道:“看起来是真的了。真是感谢魏公大恩,寡人没齿难忘。”然后他抬了抬手,一直在门口的甲兵立刻走了过来,将还想说什么的田克嘴堵上,直接带了出去。
待到他们出去,昭律又叫了人进来。“今日之事,不得外泄。若谁敢泄露此事,一律车裂示众!”他倒是不怕虞婵知道,怕的是别的宵小知道,以后继续借此离间。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他如何能重蹈覆辙?
再说虞婵进了后帐,因为空间宽广,也没听见前头说话的声音。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小脸圆鼓鼓,看起来别提多可爱。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轻轻地给他们掖好被角,然后就听见昭律大步走进来的声音。地上铺了毯子,昭律又担心吵醒孩子,所以声音并不大,但她依然听到了。
见她回头,也正好省了事,昭律站住了,用手势示意她到桌边来,以免被孩子们听到动静。虞婵一看就知道他有事情,马上就起了身。
桌边点着好几盏灯,大部分地方都被沙盘占据了。昭律顺手拔了一根旗子,在上面写:“魏公必死。”
这死字写得很大,让人看了感觉触目惊心。而且最后笔画很快,明显昭律怒气上头。虞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也学着他的样子写了一句:“他刚刚说了什么?”
昭律抬头看了她一眼,停了片刻,才写道:“百齐之事,你以为如何?”
虞婵虽是个外来户,但是好歹通史看多了,百齐这件事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她眼睛转了转,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田克到底想做什么——她微微眯了眯眼,回道:“也许是窃国者侯。”
这便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昭律知道她已经明白,又仔细地看了她两眼。油灯和蜡烛的光芒并不怎么明亮,但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完全没有变化,就和他们第一次去洛都时、回程上马车的情形。
昭律蓦然地心一软。他开始庆幸自己刚才做的选择,还有以前做的,也一样。且不说虞婵有功无过,对她动手那是寒了不知多少人的心,就光那一份信任,他就不能辜负。他甩了手上的小旗子,手揽到了对方腰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还好有你,婵儿。”他说道,声音极细极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虞婵侧了侧头,安静地听着耳边的心跳声。它原来有些快,但是慢慢地平静下来了,依旧十分有力。虽然昭律不说过程,但是田克定然不会做什么好事。她之前也有所预料,她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她只是想看看,事情是不是如她所料,她是不是没有看错人。这对于田克来说大概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对于她来说是后半生的事。
这也许是一场豪赌。但还好,事实证明,她赢了,田克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