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出了这档子事情,第二日的时候,越军本该立刻拔营回国,然后被上头的命令阻了。因为昭律完全地被恶心到了,一口气没出来。他晨里起来就召集大臣,商量田克和桂荭的事情要怎么处理。他本来是想带到呈都再做处理的,因为还要等洛都里天子的反应,太早杀掉了不好。只是现在这么一来,如果不早点杀掉的话,带进呈都里也是个祸患——谁知道他还能做什么事情出来!
昭律一向都是沉得住气的那个,在原令尹秦兴思的事件中就能看出来。这次非得在洛水河畔就开始讨论这样的问题,众位大臣也差不多猜到了王上的心思——王上要田克死,立刻,马上。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前几天还好好的,为什么只过了一晚上,王上就变了心意?
在外的大臣大多都是武臣,而吴永嘉虽然官职很高,但是资历不是最老,而且还有顶头上司加爷爷吴靖在。吴靖使了一个眼神,吴永嘉就只能亦步亦趋地往前一步,小心地问道:“王上,这……师出何名?”心里吐槽不已。这也就是老臣才能想到的方面,要是他,早就手起刀落,送田克一个完整干脆的落地人头了——这种人留着干嘛,难道留着过清明吗?不过,说起来清明好像真的快到了……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有一条类似的通律——不杀平民,不杀降兵。前一条越军做得很好,因为人还要留着种田,按照虞婵的说法就是提高国民生产力;至于后一条,最大的靶子就是魏桓公田克,他是偷偷从绛都溜出来了没错,但是他在邶水河畔章华台盖了印章,那也就说明了他的臣服,即使在场的人都知道不是那样。这就是表面功夫,任你多么厌烦,都必须要做。不然传出去,就该变成他们越国赶尽杀绝,有失仁义道德了。
照虞婵的想法,仁义道德在书塾里教教小孩子行,但是在战场上说这个,无疑就是找死。你说这么一句,敌人的刀枪就不会刺过来了么?当然还是实力至上,枪杆子里头出政权。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不论是人,还是其他生物。再加上残酷的前车之鉴,她这时真是一点儿转圜的心思都没有——要理由?找一个不就是?但这话可不能她说,所以她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在吴永嘉问出这话以后,底下的人目光都在顶上两人之间转悠。他们王上看了一眼他们王后,他们王后只低头喝茶——好吧,这种状态明摆着,毫无退路。于是众人也都知道了风向,开始想起理由来。俗话说穷寇莫追,但现在是斩草务必除根啊!还好现在礼尹之类的文官不在,做决定可要轻松多了。等回去之后再问什么,还不是现在他们说的算?
“对王上不敬?”
“口出狂言?”
“心存阴私?”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出主意道。只可惜一帮大老爷们,直肠子进直肠子出,平日里只会打仗,想出的理由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听得吴靖脸上青筋暴跳。他也知道昭律的意思,并且赞同,但是这帮兔崽子,想的都是叫什么理由!一看就知道是借口!好不容易等一圈馊主意都出过,他才沉声道:“魏公一贯觊觎我越国铁器火药,派人侦查,无一不被我军拦下。如今兵败,仍不死心,妄图我越国人才,策反离间,实不可留!”
听到他的话,众人悚然一惊。不知情的人就算了,不过他们都是或多或少知情的。前头的事情暂且不论,后面的人才,不就是乐左司马和王后么?乐左司马此时还在呈都中负责后勤补给,那也就只有王后了。说是人才,就摒弃掉了男女私情;而实际上这人还是王后,王上和他们自然都不能忍。手下败将预谋抢老婆……能忍?是男人吗?
这帽子扣得好大!但是扣得好,扣得妙!不愧是历经三朝的我国大司马!众人看向吴靖的眼神一瞬间就变成了惊喜赞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昭律的脸色暴雨转晴。这理由真是正中他下怀。虽然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是其实他一直在耿耿于怀,当年田克在白马寺里就奔着虞婵去的举动。他那时刚刚及冠,表面上看起来的水平和田克差得不要太远,一比比到泥里去。是啊,没错,这件事比洛都述职更早,若是虞婵是那种见了权势就移不开眼的人,那时候还能留在越国么?早就该和桂荭一样,被田克的蜜语甜言引诱走了。
这新仇旧恨加起来,真是叫人再也忍不下去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昭律只略一沉吟,就吩咐道:“那就这么办。将他们绞于军前,以之警示。”
这他们,除了田克之外,就是桂荭了。这句话就这么几个字,但完全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结束,以及另一个时代的开始。见得昭律脸上的表情毫无转圜余地,而虞婵干脆地把茶杯盖子合上了——这无疑是无言的肯定——众人一悚,纷纷低头称是。
从昨夜以来,田克嘴里塞着的东西就没拿出来过,腮帮子都麻了。这一夜里他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睁了通宵。昭律这么对他,绝不是个好兆头。尤其是那最后的一句“车裂示众”,更让他相信,说不定等着他的就是这个。
十几年努力,最终功亏一篑。
无数镜头从田克脑海里闪过。他从小勤习弓箭,尊师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