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前,都督府书房。
大火盆中刚压了木炭,盆底余烬时亮时暗,略潮的新炭在淡蓝的火焰中“噼啪”作响。
书房中只有两人,一男一女。
男人站在书桌前,一手负在背后单拳紧握,泛白的骨节时不时被捏的“噼啪”作响,和那炭火声你起我落,在这落针可闻的书房内肆意的彰显着怒意。
他另一只手捏着薄薄的一页信笺,笔记潦草,短短的七八行字,仿佛捧了一部晦涩巨著,字字停留,行行驻目,拧着川眉足看了半个时辰。他便是这书房的主人并州都督徐世绩。
而在他身边亭立一女,全身黑衣,只余一抹玉颈生香让人看得心惊,相比于她的双瞳剪水,却又逊了一分颜色。若是欧阳宇在此,一眼便能看出此女正是数次和他“偶遇”的女子。
徐世绩看了半个时辰,她便站了半个时辰,纹丝未动。只有脸上的黑纱随着她绵长的呼吸而起伏,面纱一掀,贝齿紧咬的红唇却出卖了她的紧张。
她正要出声,却见都督将手中信笺慢慢递到自己眼前,一字一句的说道:“又是一笔血债!”,说完深吸口气,伸手抚了抚拧成一团的眉头,闭目不再言语。
她疑惑的接过信笺,甫一入目便是三个潦草大字“大石堡”!
她越看越心惊,蛾眉紧蹙,脸覆寒霜。捏着那张轻若鸿毛的信笺却好比手中托了万重之物,竟是微微颤抖。她急急扫视了两三遍,将目光停留在了“欧阳宇”三子上良久。
“大石堡一战,突厥军虽败,我唐军伤亡亦是惨重!且不论当时情形如何,单是这伙人能从我坐镇的晋阳城挖走如此精准的情报,便让人心惊!就算突厥骑兵是一阵风,这几百里地也要刮一阵子吧?可人家竟如入无人之境,绕过了几百里防线打来打这批军资的‘秋风’!还有欧阳宇生死未卜,那老翁又是何人?铃丫头,我现在是如坐针毡、心中难安啊!”徐世绩并未转身,出口将此战重点和隐患列举一二,双拳重重的压在书桌上,愀然不乐。
他哪里知道,他口中的“铃丫头”此刻心思怕没有放在军国大事上,像是着了魔般的盯着那“欧阳宇”三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丫头,你那边可有什么进展?此事到现在愈加扑朔迷离,想你我一明一暗携手清查,若再让此等悲剧发生下去,上羞于朝堂,下愧对黎民!”
“啊!?”女子轻呼一声,如梦醒般满脸疑惑的看向发问的徐世绩。
徐世绩半晌未听到动静此发此一问,没想到转身看到她略有诧异的表情,想是被这大石堡惨烈惊呆了。心中不禁暗想:“到底还是年轻......”,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女子收了心思凝神细听,恭敬回道:“徐叔,自线索断在别驾张威那里,事情就越发难查。本是可以一网打尽之局,竟生生被他中断了。现在我这边只有一二人选,但尚未有确凿证据,这个时候实不好打草惊蛇。”
“哎——”徐世杰仰天长叹一声,将目光盯在了一本黄色奏折上,折本大开,却未染滴墨。
“我前几日已密奏皇上,但至今未有回复,怕是朝中也生了些波澜。现今我这里在没有皇上下旨之前放不开手脚,我真得有点不明白,现在明明是需要雷霆一刀,将那些跳梁小丑斩他个七零八落之时。可朝中诸位重臣都在想什么?让我如何还这一方父老乡亲的安靖!?”
他竟是越说越激动,抄起书桌上放在一角的茶壶,也顾不得冷热便“咕咚咕咚”痛饮了几口,“嘭”的一声将茶壶猛按在书桌上,一阵心闷。
“呃!”只听短促一呼,徐世绩竟然痛呼一声,左膝一软没了骨头般瘫下去,亏得他一手按在书桌上才不至于跌倒。
那女子手疾眼快,一把扶住都督腋下,将他撑起,一边扶他坐到旁边木椅上,一边担心道:“徐叔,你这腿......”
不待她说完,徐世绩单手一挥:“好多年的老毛病了,没事,没事,我自己来。”说罢撑着木椅扶手慢慢坐下,额头泌出了几滴冷汗。
女子立于一旁,看这都督如此艰难的动作,想他一介都督竟要受这多年寒腿折磨,蹙眉疾语道:“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必能帮徐叔治愈!就算不能,也可减缓几分,师父乃是天下有数的奇人,只可惜常年云游在外,迹不可寻......”
徐世绩不着痕迹的抹去额头汗水,眼中却是好奇之色大露,低头边忆边喃喃:“你这铃丫头我也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你身世我到是知之七八,但从未听说过你师父是谁人?”说道最后仰起头来,一手抚须,一手轻扣桌面。
女子似是被徐世绩这话勾起了回忆,望着书房内跳焰巨蜡呆呆出神:师父已有三年未见,自己也曾去学师之地探望过,只余一股清泉不分冬夏汩汩潺潺,师父其人却是杳杳无踪。
“丫头?丫头?”徐世绩轻呼两声,好奇的看向这女子,心中却是有些微讶:此女自小多受磨难,后来才遇到一些机缘立于朝堂,不过身份却是隐秘,并无多人知道。其性烈如火,多年来并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