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略显阴柔的冷喝,一人迈步走进来,却正是前上海租界之修脚匠张耀祖,如今的情报二组组长,日前刚从天津秘密潜回报告进度。
此时的张耀祖完全没了去年选拔赛时呆头呆脑的憨态,虽然仍旧改不了天生的其貌不扬外表,眼神里面却多了不少精明和狡猾,一年多来的各种训练和实战,令他完全摆脱了多年生活在底层积累的怯懦和迷糊,转而将祖传的能耐发挥到极致,与其兄张光宗脱颖而出,颇多建树。
冲着朱斌很狗腿的满脸堆笑敬个礼,回头立马变脸,把手中一张薄薄的纸抖了抖,张耀祖冷哼一声道:“堂堂五省联军总司令部参议部的参议,孙传芳大帅顾问团的高级顾问,曹翰曹子阳,何时变得这般藏头露尾,冒充道士来蒙骗我们朱总队?”
老底一下子被揭穿,曹道士身子微微一震,眼睛里闪耀着异样的神采,抚掌赞道:“果然不愧是曹某选中的恩主,强将手下无弱兵,片刻之间居然就弄清我的身份,好!好!曹某果然没看走眼!”
“嘢呵?!还挺镇定的啊!”张耀祖对这些军阀出身的狗头参议很不待见,阴森森的道,“曹先生,到了这份上你也不用装了,说罢,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朱总队要从金山卫过江,拦住去路,又想做什么勾当?痛快的说了,省的咱们动粗。你好歹也曾经风光过,不想没个下场吧?”
曹翰对他这等威胁完全不放在欣赏,梗着脖子悠然道:“年轻人别那么锋芒毕露,你可知道,现在对我这样粗暴,等我当了你们的上司官长,可是要好好炮制炮制尔等,届时后悔可就晚了。勿谓言之不预也!”
“当我们上司长官?就凭你?”张耀祖鼻孔眼里喷气嗤一声冷笑,但很快想到了什么,慢慢的面色就变了。
朱斌越看越觉得这道士有意思,看看张耀祖拿来的纸上写的资料,心里面猜测这厮的打算。
曹翰,字子阳,今年33岁,浙江绍兴人,出身书香门第,曾留学日本,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很快离开,周游世界两年后归国,不久即加入到孙传芳的五省联军总司令部之总参议部当参议,因其学问卓越颇有韬略,更因为未知原因,居然也加入了冈村宁次为顾问,张謇、章炳麟、蒋方震、赵恒惕、丁文江、傅筱庵等人组成的顾问团,享受高达500元每月的高薪。
1927年北伐成功,孙传芳大败,顾问团也就星散了,曹翰没有跟着败退关外,便留在了南方,再没有出仕,宁可隐居在滩浒山岛。1931年杨度在上海租界病逝,他曾经出面拜祭。
自从落脚舟山后,朱斌就令情报部和内卫部把整个区域内的情况过了一遍筛子。似曹翰这种奇怪的家伙躲在一个小岛上,实在很难不引起重视,自然要查。张耀祖本就是上海地头蛇,再加上青帮、斧头帮等势力的支持,要查一个人的底细并不太难,更何况,当初曹翰也算是名扬一时的人物,留下的线索极多。
当时是没有当回事的,现在此人冒出来了,牵扯这么大,自然不可放过。
听他这个说法,朱斌觉得很滑稽,这两年他看了不少的古典书籍,多多了解中国文化,今天曹翰玩的“姜太公钓鱼”明显宣示了其用意,但“恩主”什么的,跟《三国演义》主公之类的相似,这年头还有人这样作风,有意思啊!
摆足了架子,曹翰这才道:“其实,要判断朱老板的行踪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鉴于当今日本人对先生恨之入骨,必除之而后快,国内各路人马也心怀异想,用心不善,江湖上也是暗潮涌动,为安全计,朱先生自不会轻易抛头露面,自陷险地。因此,若要往来上海与舟山之间,不外飞机、渡船两者而已。”
“飞机太过显眼,起降都需场地,容易遭到日人之阻截,乘船则不便出黄浦江入海,易被日本军舰袭击,唯有南下过杭州湾最为便利。再有,先生之军队所用舰船绝不与当今世界各国相同,很容易辨认,曹某只需令人在岸边多加留意,又亲自观察多日,提前拦住,又有何难?”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句话在曹翰身上得到充分体现。只要用心观察,朱斌自以为行动隐秘,却给他成功的“守株待兔”了。
“千万不能小看天下英雄啊!”朱斌心中颇有感触,冲着张耀祖点点头。
张耀祖很不情愿的对曹翰一抱拳,阴沉着脸道:“受教了!我会和情报部上下认真检讨的!”
曹翰轻轻一摆手,好像干了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不过这番表现,却也让林半仙等人刮目相看,盛名之下无虚士,能让朱斌手下注意的人,果然非同一般啊!
虎生很不服气的搓着剃刀,瓮声瓮气的问:“那你就装姜太公钓鱼?要是拦错了呢?要是被咱们的快艇撞翻了呢?你干嘛不光明正大的上门?喊一嗓子也行啊!”
曹翰悠然一笑:“若然朱先生的部下也跟那帮不成器的家伙一般横冲直撞,曹某自然不会现身此地。一次拦错,可以再来一次嘛。方才我若是站在船头乱喊朱先生的大名,恐怕早给你的机枪打下海湾喂鱼了!”
虎生闷哼道:“算你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