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献给宗教了,那才是人生的大痛。也许,他也还怀念着什么。
那个女人吗?
高阳公主,那个他曾深爱并至今铭记的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然而他并不后悔他为了一个女人而被送上刑台。
今日担任监斩官的是刑部左侍郎邱行素,玉枕一案,他就是主审官员,他知道今天之后,他将会被一个高贵的公主无比痛恨,正是因为他的深究,辩机被挖了出来,玉枕的主人给挖了出来,也正是因为他,那个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龌龊的高僧辩机才会被送上刑场。
但是邱行素一点儿都不后悔,这件事足以让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名垂青史了,即使千百年以后,人们再翻看这段历史的时候,依然会看到他的名字,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将首犯辩机和尚,带上来!”
囚车被打开了,两个军卒上前,将辩机连拖带拽的拉了出来,在跨出囚车的一刹那,辩机原本如同死灰一般的心,突然震颤了起来,他感觉到了恐惧,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因为沾染血迹,上面布满了一层黑紫色的木床,在他的眼中无异于是厄鼻地域,辩机不怕死亡,对于一个佛门子弟来说,死亡对他们来说就是解脱,但是死亡以后呢?
佛门的主旨就是修来世,他坐下了这等十恶不赦之事,来世会怎样,即便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佛祖大概也不会原谅他的。
辩机在广场上成千上万的长安百姓的目光中走出囚笼,在此之前,他在会昌寺的禅院殚精竭虑的译经时,他在与玄奘共同撰写那赫赫的《大唐西域记》时,他甚至还以为自己是一位多么博学多么重要多么不可缺少的大人物呢,现在想起来真是荒唐。
他在面对着那个高贵的女人,在享受着那生命的快乐时,怎么能六根清净?
他于是违背了教规,他所以才被带到了这死刑台上。
在千人万人的目光中,尽管他已视而不见,但是他感觉到了,他觉得那每一只眼睛射出的目光都像是一支箭,深深刺进了他那瘦削而又柔弱的身体中。所以当辩机“英勇”的趴在铡刀上的时候,他才会觉得他早已被乱箭射穿,他早已经死了。他眼前骤然如梦幻般出现了他爱的那个女人,他仿佛看见她正娉婷地向他走来,多么美丽!
“斩!”
邱行素一声断喝,然后是屠夫举重若轻地将那铡刀狠狠地按下。
汹涌而来的群众不断吼叫、揶揄、嘲笑,担任刑场警卫的士卒,几乎喊破了喉咙,忙着整顿秩序。
深受玄奘、道宣等其他大乘佛教界高僧期许的才俊,年轻而有学问的僧人辩机,在群众的怒骂和嘲笑里,受尽难以名状的地狱之苦,在惨叫声中断气。
血流在刑台上,同细密的雨丝融会在一起,顺着石阶一直向下流着,流淌着。
刽子手扬长而去。
刑台上的杂役赶紧冒着雨收拾残局,他们将辩机被铡断的身体一半一半的扔进了一辆破旧的收尸的马车,盖上席子,那车将一直驶出长安城,将尸体扔在城郊的乱坟岗上,暴尸荒野。
如此,辩机便回归了自然,人们满足的散去,很快西市的广场上空无一人,雨下得越来越大,冲刷着刑台上的血污。
不久,一辆官府人家的豪华马车疾驰至刑台前,那车奔驰着绕着刑台转了一圈又一圈,将地上带着血污的泥浆溅起。
高阳公主就坐在车内,她的心已经死了,她跪在承天门前,苦苦哀求了三日,但是却没能见到一向疼爱她的父亲。
即使房玄龄如今依然在世,还没有发生房遗爱兄弟争夺家产案一事,太宗与高阳公主也从未交恶,但是高阳公主做出了这等让皇家脸面荡然无存的丑事,即便太宗再怎么宠爱她,在面对房玄龄这个老臣的时候,太宗都强迫自己不能心软。
看着渐渐被冲刷干净的地面,高阳公主突然发出了一声,犹如地狱冥音的嘶吼,将外面赶车的车夫都吓了一跳。
高阳公主那张倾倒众生的脸,逐渐变得狠厉,变得狰狞,她的心里在恨,她在怨恨,她恨透了自己的父亲,她恨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同样是女儿,为什么安康公主,汝南公主就能嫁得如意郎君,而自己却只能守着一个粗鄙武夫,为什么她就不能追求幸福,如果不是太宗的话,自己的心上人就不会如此痛苦地死去,成为父亲笼络大臣的牺牲品。
这件事到此还不算完,辩机俗家的亲人也被纷纷追究,一律发配漠北戍边,禅宗还将辩机的度牒收回,也就是将这个不守规矩的僧人开除出了革命队伍的行列,肉身死了,死后更是身败名裂。
紧接着高阳公主府中的所有女官内监被太宗一律处死,这些人隐瞒不报,也是一样罪该万死。
大概太宗是担心高阳公主会再作出什么有辱皇室的事情出来,而后又下旨,将高阳公主禁足在公主府内,派了十几个宫娥整日看守。
对于发生在眼皮底下的这些事,杜睿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言,他既不觉得太宗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高阳公主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