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
五大盐商之一卢欢裸着脊梁,正埋头在田间劳作,他的盐行早已发不出工资了,不久前卢欢辞退了所有不需要的工人,只留下几个人看守属于他的工具和作坊。至于那些属于卢欢商行的卤水井,他甚至没有派人去看守,因为现在成都无疑处于极度的食盐过剩,绝对不会有人窃取他的井盐。
情况之所以变得如此恶劣,和都府银行改革有很大的关系,以前卢欢靠着熊兰的救济还能勉强维持,但现在熊兰负责的银行已经不再从事对私人的贷款业务,刚刚成立的数家私人银行接替了这个工作——经营人员多少都接触过钱庄,他们很快就发现成都的五大盐行都处于严重的资不抵债状态,比如卢欢欠下的债务就超过他商行现有价值的两倍以上。
私人银行当然不愿意借钱给这样的商行,再说卢欢他们也没有任何抵押物了,所有的财产早都已经抵押给了熊兰。失去贷款后,五大盐行都再也支撑不住,先后停止了生产,不过他们库存的食盐足够成都这里吃一、两年了,短期内根本没有任何生产的必要。卢欢找到以前的辅兵同伴,在他们的田里打一些短工,挣一些饭钱糊口。卢欢以前在军中从未参与过农业生产,因此现在是从头学起,他这几个朋友也没有为此嫌弃他,而是手把手的教他如何耕作。
“我明年还是去开垦块土地把,和你一样。”坐在田埂间休息时,卢欢对雇佣他的老朋友说道:“我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
“也好,到时候你要是短少了什么,就找我来要好了。”以前的辅兵同伴说道,今年退伍后他开垦十五亩荒地,第一季的收获还可以,第二季想必会更客观,就算明年想开垦更多的土地,凑一些出来帮助卢欢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大家是一起吃过苦的同袍。
“我先谢了。”卢欢感激地说道,这个时候他可不会为了面子而强撑,他非常需要朋友的帮助,等到了那个时候卢欢也不会只向一个人借钱,而是会向很多人求助。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突然远处传来高呼,一声声地叫着卢欢的名字。
很快就有个人沿着田埂向他们跑来,卢欢认出这是一个私人银行的经理(他们都知道这就是以前的掌柜的意思),不久前卢欢借钱时在所有的私人银行都碰壁,这家自然也不例外。
“卢老板,恭喜,恭喜。”经理跑到以后,冲着卢欢拱手笑道:“今天早上武昌那边回来人了……”
“什么?”卢欢腾的一下子站起,激动得语不成声,对成都的盐商来说,打开湖广市场是他们最后的指望,而且对时间也有很强的要求,如果邓名行动不够迅速的话,同样会给他们带来毁灭性的影响。
虽然还不知道邓名是否已经把货物卖了出去,但卢欢看到这个银行伙计脸上的笑容,顿时猜到传回的消息一定是非常理想的。
“提督旗开得胜。”这个银行经理证实了卢欢的猜测,还告诉他道:“刘知府召集诸位老板去议事,明天还要设宴招待五家盐行的人。”
“太好了。”卢欢的那个朋友听到此处,高兴地叫起来,他知道盐行是卢欢的心血,在其中投入的汉水丝毫不少于一半的农民,甚至还要更多一些。
“嗯,多谢。”卢欢向银行经理抱拳致意。
“卢老板客气了,我东家听说这个喜讯后,就让我来给路老板报讯,卢老板若是无事,我就陪卢老板一起回城吧。”现在成都私人银行的地位也很尴尬,城内的工商业大都欠了成都政府巨额的债务,借贷给他们具有极高的风险。私人银行目前最喜欢的客户还是那些开垦土地的农户,借贷给他们的风险最小,收入最有保证。农民需要的贷款数额虽然较少,但现在成都私人银行的实力也很弱小,他们绝大部分的资金也是从都府银行那里借来的,加上需要贷款的人数目不少,也能满足私人银行一部分的需求。
根据以前在钱庄时的经验,农民借贷就是为了口粮和种子粮,青黄不接时往往会欠下巨额债务,数目之大足以让他们还上快一年。还有些农民不够勤俭,一年辛苦所获,全部用来偿还利息还稍有不足,第二年为了获得食盐、种子粮和青黄不接时的口粮,新借的款子比上一年还要大,到年底要还的利钱超过上一年,如此恶性循环,债务一年比一年更多。有个钱庄的掌柜曾经在缙绅家里做过帐房学徒,据他所知,这种债台高筑的农民比勤俭的农民更受地主喜爱。因为只要不遇到灾年,普通的农民迟早会还清债务,能从他们身上得到的收益就只有地租而已,如果是自耕农更无法再从他们身上获益;而后一种农民则近乎农奴,除了维持自身的生存外,会贡献出全部的产出,对于这样的农人,缙绅、地主也不会把他们逼上绝路,若是他生活太艰苦还会适当免去一些债务,以保证他能身体健康地从事劳作。
若是都府这里收取沉重的赋税,私人银行也可以考虑培养一些这样的客户,只要一个勤劳但是大手大脚的农人陷入这样的债务陷阱,那不管他是自耕农还是佃户,都会是债主的一口金矿。可成都赋税很轻,官府还前所未有地介入到借贷关系中,规定了今后成都辖区内利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