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正要卸妆歇下。却是槿汐领着一名宫女进來道:“胡昭仪身边的琼脂來给娘娘请安。”
那名叫琼脂的宫女颇有些年纪。打扮得也贵重。头上勒着翠蓝销金箍儿髻。戴着黄霜霜簪环并几朵颜色通花。耳朵上两个丁香米珠耳坠。蓝绸子明花薄上衣。茶色潞绸螺纹裙子,手上戴着四个银嵌珍珠戒指。眉目间很是精明强干的样子。她向我福了一福道:“奴婢琼脂给莞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我忙叫槿汐搀了她一把。客客气气道:“姑姑规矩十足。怪不得是昭仪身边的人。只是姑姑有些眼生。从前仿佛沒有见过。”
琼脂笑眯眯道:“娘娘眼光真好。奴婢从前是晋康翁主的陪房。跟着小姐进宫的。皇上恩典叫奴婢做了燕禧殿的掌事宫女。还得请莞妃娘娘多提点。”
我笑道:“服侍过晋康翁主的姑姑哪会言行不当。姑姑当真是谦虚了。不知姑姑这么晚怎么还來跑一趟柔仪殿。可是昭仪有什么话么。”
琼脂恭恭敬敬道:“我们小姐让奴婢來谢娘娘昨日赏的礼。我们小姐欢喜的很。特意让奴婢送了回礼來。”说着让几个小内监搬了回礼上來。正是一架纯银的满地浮雕象牙镜架。架上整錾的龙须、凤翼、雀羽、兔毫、花心、叶脉皆细如发丝。纤毫毕现。堪称鬼斧神工。精妙无双。围观的宫人莫不啧啧惊叹。
琼脂颇有些得意。道:“这镜架是从前开国时陈王为其生母赵太妃打制的。虽说不上极尽一时之力。却也是聘得巧手工匠费了整年才做成的。我们小姐说娘娘昨日赏的如意是极好的。不能拿寻常的东西将就了做回礼。所以晚了一天特特地叫人从库里寻了出來。”言毕。又打开一个葵瓣彩锦盒。里头放着一整套的渤海明玉头面首饰。“我们小姐说这套明玉首饰不值多少钱。难得的是用整块玉做了这套首饰。颜色大方。娘娘若喜欢就自己戴。不喜欢拿着赏人就是。”
我仔细瞧这一套渤海明玉的首饰。略略估算不下千金之数。可琼脂只说得轻描淡写。那架镜架更是连城之宝。不可估量。于是道:“请姑姑为本宫多谢昭仪。这礼本宫心领了。”又唤小连子上前。吩咐道:“外头天黑难行。你打着灯送姑姑回去。”
浣碧见机取了十两黄金放到琼脂手里。满面含笑道:“这是娘娘给姑姑喝茶的。姑姑请笑纳。”琼脂也不推辞。笑吟吟接了。方才告退。
见她出去了。槿汐与浣碧才与我坐下了卸妆。浣碧见小允子领着一群内监小心翼翼将镜架和头面收到库房里去。不由咋舌道:“胡昭仪好阔的手笔。方才奴婢沒得小姐允许就拿了十两黄金给她。小姐不生气吧。”
我颔首道:“琼脂是晋康翁主的陪房。那是什么身份。只怕从前还是侍奉过舞阳大长公主的。给这个数是应该的。少了叫人笑话。”
浣碧思忖着道:“胡昭仪回这样重的礼。小姐如何想。”
我从镜中看着为我疏松头发的槿汐。她面容沉静。只顾着手中的梳子。便问:“槿汐。”
槿汐用梳子蘸了蘸玫瑰油。慢里斯条道:“娘娘送给胡昭仪的礼也是极贵重的。只是胡昭仪这样來回礼未免兴师动众了些。一则有些炫耀的意思。二则这夜深人静的。只怕不到天亮各宫各院都知道了。倒是胡昭仪故意要人知道似的。做给谁看呢。”
浣碧努了努嘴道:“能做给谁看呢。是想让人知道小姐身份特殊呢。还是要借这个讨皇上的好儿。”
我伸手抹了点舒神静气的降真香蜡葵胶抹在太阳穴上。缓缓道:“我倒觉得她不止想做给皇上看呢。这个人我方与她打交道。实在看不透她。”
一旁花宜已经铺好了铺盖。笑道:“管她看不看的透呢。日久见人心罢了。娘娘还是早些安歇吧。”
自我住到未央宫后。去偏僻的披香殿路途更遥。这一日午睡醒來。见天色郁郁生凉。便去看望端妃。
我进殿时。她正沐浴过。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发梢还淋淋滴落晶莹的水珠。肩上披一件平绣盘花四合如意云肩。以彩锦绣制而成。晔晔如虹彩散于晴空碧云之中。十分好看。我见她披着云肩。知道是洗了头发要抹茉莉乌发膏了。果然妆台上搁着一个青花冰纹圆钵。钵中盛着淡墨色半透明的轻盈膏体。
端妃背对着我。吉祥用犀角梳子蘸了茉莉乌发膏小心翼翼地梳着。端妃自举了把小靶镜左右照着看。从镜子里瞧见我。不由转身笑道:“贵客來了。我却不曾远迎。真是失礼了。”
我盈盈一笑。走近道:“多年不见。端姐姐的气色更见好了。”
端妃站起身來。把玩着盛乌发膏的圆钵道:“什么好不好的。宫里的女人老的快。才三十二岁就用上乌发膏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我笑嘻嘻拿起圆钵一闻。一股子茉莉花的清香扑鼻而來。不由赞道:“这味道好。是用淘澄净了的茉莉花配着首乌做的。。姐姐这样说可要愧煞人了。那些十五六岁的嫔妃们也急吼吼地拿着乌发膏往自己头发上抹呢。姐姐越发拿自己和她们比了。”
端妃掌不住笑。撂下手中的镜子道:“猴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