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皇上默许。即便有太后赞成。那两年芳若能这样频频來看娘娘么。”李长的神色缓缓沉下去。亦有些动容。深深看了我一眼。“皇上因了五石散的事昏迷的时候。可是唤了娘娘的名字啊。”
李长缓缓挑破往事的脉络。我心里不是不震动的。然而。也只有震动而已。
我轻声道:“皇上也只不过叫了我的名字而已。”我微微蹙眉。按捺住心底的瑟瑟之意。道:“从前。皇上每每呼唤的可是旁人的名字。”
李长垂着眼睑道:“娘娘心知肚明。那个旁人在皇上心中是何等分量。少年夫妻。不是后來人可以相较的。皇上一时错口也是因为娘娘与那位旁人相似的缘故。恕奴才说句叫娘娘生气的话。这是皇上对娘娘的旧情。也算是最要紧的旧情。”
我沉静着气息。不让它发作出來。几乎要切齿冷笑。玄凌的一句“长得像宛宛也是你的福气啊。”我不能去回想。这是怎样一句踏尽我尊严的残忍的话。
李长见我默默。继续道:“皇上的睡梦里从沒唤过那一位以外的人。娘娘可是破天荒地第一个。那一日清河王也在。可惊了一跳。”
清河王。这个名字瞬间拨动了我的心弦。纵使在极痛之中。亦翻出一丝幽细的甜蜜來。
我静一静神。温实初是从來不会骗我的。然而即便他从不骗我。有些事我也一定要确定一番。我深深吸一口气。或许……我还可以不用按眼下的计划走下去。
我挤出一抹轻微的笑容。“既有人证也好。找王爷來问一问就知道是不是公公诓我了。”
李长的神情倏然被冻住。喉头溢出一丝呜咽。“不瞒娘娘说。若此刻王爷能來和娘娘说话就好了。王爷他。。再回不來了。”他略略几句将玄清的死讯提过。又道:“这是宫中秘事。皇上的意思又是秘不发丧。本不该说的。可奴才心里头想着。若是娘娘知道。在皇上面前也好安慰几句。毕竟为了六王爷的死。皇上也是伤心。”
他到底是死了。哪怕我早就知道。如今听李长证实。心口亦是剧烈一痛。痛得几乎要弯下腰來。槿汐眼见不对。忙捧了茶上來道:“娘娘累了。喝口茶再说吧。”又捧了一杯到李长面前。轻声道:“你只喝湃了两次的茶水的。”
李长默默接过。也不言语。只把目光有意无意拂过槿汐的脸庞。恍若无事一般。
滚热的茶水流淌过喉咙如火灼一般。我极力抑制住心神。强自镇定道:“王爷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李长叹道:“是啊。前两年太后与皇上要为王爷选一位正妃。原定的是沛国公家的小姐。长得真是秀雅。偏偏王爷硬是推了。若前两年娶下了这位正妃留下个一儿半女也好。可怜清河王这一脉。到这里生生给断了。不晓得舒贵太妃知道了要怎么个伤心呢。”
清河王这一脉……我下意识地把手搭在小腹。只是无言。
李长的年纪也不小了。总有五十出头。这样面容愁苦地耷拉下眉毛。越发显出老态。我心下不忍。偷偷望了槿汐一眼。她却是面无表情。安然立在我身旁。
李长叹了口气道:“年前半个月的时候。皇上纳了名御苑中驯兽的女子为宫嫔。虽然按宫女晋封的例子一开始只封了更衣。可两个月來也已经成了选侍。位份其实倒也不要紧。顶了天也是只能封到嫔位的。只是驯兽女身份何等卑微。如何能侍奉天子。为了这件事。太后也劝了好几回了。皇上只不听劝。对那女子颇为宠幸。或许娘子与皇上相见之后。皇上也会稍稍收敛一些。”
我简直闻所未闻。吃惊道:“那女子果真是驯兽的。”
李长忧心道:“驯兽女叶氏。原本是御苑里驯虎的女子。整日与豺狼虎豹为伍。孤野不驯。可皇上偏偏喜欢她。”
我只能笑。“皇上眼光独到。”
李长愁眉不展。焦心道:“五石散的事还可以说是傅婕妤引诱。可这位叶选侍得宠……太后病得厉害无力去管。只能吩咐了敬事房不许叶氏有孕。”李长长长地叹息了一句。“奴才眼瞧着。皇上是想着娘娘的。娘娘也是孤苦。不如……”他拿眼瞧着我。只等我自己开口。
我怅然叹息了一句。仿佛无尽的委屈、伤心、孤清与伤情都叹了进去。良久方道:“我纵然不舍。只是还有何面目再见皇上呢。公公说起皇上的情意。更叫我无地自容。原先想见一见皇上的念头都不敢有了。”
李长唇角微动。道:“奴才虽然旁观。却也清楚。娘娘当年是受足了委屈的。胧月帝姬生下來前娘娘过得多苦。只是皇上也有皇上的不得已啊。”李长低头片刻。笑道:“其实娘娘想见一见皇上也不是不能。前两日正说起正月里要进香的事。从前皇上都在通明殿里了此仪式的。今年奴才就尽力一劝请皇上到甘露寺进香吧。”
我用绢子点一点眼角。唏嘘道:“难为公公。只是这事不容易办。叫公公十分费心。”
李长夹一夹眼睛。笑道:“且容奴才想想法子。未必十分艰难。”
我半是感谢半是叹息。“李公公。眼下我真不晓得该如何回报你这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