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再选秀只是过场而已,我也无甚兴致,只是静默不言陪坐着,玩味着皇后平静神色后难掩的失落,
玄凌亦有些疲态,偶尔有看中的秀女,皇后轻轻说一句,“这些人是上次臣妾召进宫给皇长子先看过的,皇上不宜留用了,”
如此几次,一些格外出挑的秀女都被摒弃不用,玄凌愈加兴味索然,只碍着皇后的脸面不能发作,皇后恍若不觉,神色和静如秋阳下一池静水盈盈,“为皇上挑选名门淑女侍奉左右乃是臣妾的职责,”她温柔一笑,“秀女众多,怕皇上劳累,臣妾已选出几名绝佳女子,请皇上过目,”
皇后合掌三下,但见三位妙龄少女缓缓自殿外踏入,为首一名身段纤细婀娜,姿容清丽难言,一步一袅,皆曼妙若飞鸿转羽,待得近了,能看见一双清幽妙目藏着人生幽幽沉沉的心事,寂寞如幽夜,
内监唱道:“弘文馆从七品校书郎卫步延之女卫筠,年十七,”
卫步延,这名字仿佛哪里听过,然而玄凌微怔的目光已容不得我细想,他在那仰起的秀雅柔美的脸庞上停留须臾,侧首问贵妃道:“贵妃,你觉得她像谁,”
贵妃素來聪颖,只微微笑,“像她自己,”
德妃细细看着我,以团扇障面,掩口叹道:“冤孽,冤孽,当年傅如吟入宫便是这个样子,你已在这里了,她还要找和你相似的人來做什么,”
其实细细看去,卫筠和我顶多三四分相似,以端妃此时的平和,仿佛她与纯元皇后也并非十分相像,我轻轻一叹,即便与我有相似,卫筠亦有自己动人之处,
卫筠身后跟随两位丽姝,个子高挑那一位宋氏神色清冷,略见丰腴;个子娇小那一位姜氏似一滩月光破空照下,温温柔柔地包裹着你,极是妩媚婉约,
三人一齐行礼如仪,皇后凝眸玄凌,“皇上意下如何,”
玄凌面上神情怔忡,也看不出喜还是不喜,如此沉默半晌,一众秀女皆有些不安,李长悄悄凑近了问道:“皇上,,,可是留牌子,”
“嗯,”明帝眸色飘忽不定,在李长手心写一“卫”字并一“姜” 字,
我冷眼旁观,三中取二,皇后已是胜券在握,
“恭喜皇上,”皇后安闲地笑,“也恭喜妹妹,几位亲妹妹出阁,现下來了一位与妹妹相似的新秀入宫陪伴,”
“与臣妾相似有什么好,臣妾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怎比卫妹妹年轻貌美,得天独厚,”
玄凌深深望我一眼,柔声道:“美人总有相似,嬛嬛却只有一个,”
有傅如吟在前,卫筠的入宫必定要掀起不小的波澜,然而,她并不十分像我,也不很像玉娆,应该也不是很像纯元皇后,但不可否认,她的确有这种似是而非的神韵,让人迟疑觉得不像之后,又忍不住去探究,
这样恍惚一向,司礼内监已经唱过好几列秀女,侧首看过去,玄凌也有些心神不定,随意留了几个秀女,其中也有一个容色极美,让人过目不忘,
待到宣唱完毕,玄凌只觉意兴阑珊,起身吩咐道:“你们也累了,回去好生歇息着,”
皇后福了一福,“那么新宫嫔的名位,是淑妃妹妹拟定么,”
玄凌略一思忖,“朕处理完政务,会到凤仪宫,”
众人请安告退,端贵妃在前,我与德妃缓缓行于身后,往太液池便散心,寻了一处安静所在,端贵妃闲闲坐下,吉祥轻轻巧巧为她捶着肩,她望着太液眼波浩淼,“许久沒有这样累了,选秀而已,如同男人们的政局,波云诡谲,”
“可不是波云诡谲,险象环生么,”德妃抚着额头,叹道:“皇长子选妃的事倒是天随人愿了,可横刺里窜出一个卫氏和姜氏,只怕以后有得头疼,想起当年傅如吟的样子,我便害怕,”
端妃看我只是望着湖水出神,握一握我的手,“她并不是很像,不值得你为她头疼,”她轻轻一嘘,伸出纤长两指轻盈接住湖边被风拂落的落花朵朵,“沒想到皇长子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其实是皇后太急了,若让皇长子娶朱氏也不好,皇上眼前虽说是亲上加亲,但难保不让人揣测拉拢外戚为帝位图谋;但娶了许怡人,许氏是养女,并无多深厚的背景,血脉不正,即便做了皇子正妃,但太子妃之位总难企及,终究吃亏的是皇长子,”
我向德妃深深鞠一礼,“此事还得多谢德妃姐姐的智谋,”
德妃望定湖心,冷笑一声,“总不成让我看着皇后倚仗着皇长子做了太子,她便坐定皇太后之位,与其來日眼睁睁看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便不能让她得偿所愿,”
贵妃默然一笑,“总之眼下这局棋,皇后是两头不讨好,”
三月的春风,温柔抚摩重重殿宇与道道城墙,“若能左右逢源,她不必如此辛劳寻得卫氏与姜氏,”
端贵妃温然一叹,“是皇后自己看不穿,只是试问宫中,有几人能够看得穿呢,”她遥遥指着燕禧殿,“尊贵如她都要未雨绸缪,防着年老色衰失宠,何况旁人,只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罢了,”
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