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宫门前,他是丞相,一下车自然有侍从上来见礼,他也顾不得往日里的丞相仪度,直接道:“去替我禀报陛下,魏了翁请见!”
“陛下正在见洪咨夔洪参政呢。”那侍从是个机灵的,见他这番模样便知道是有大事,便提醒了一句。
魏了翁听得“洪咨夔”这个名字,太阳**便突突跳了跳,心中颇不自安。洪咨夔如今是参知政事。离丞相也仅是一步之遥,若是论名望功绩,当这个丞相比起陈贵谊要有资格得多。而且,他还师门渊源,身为崔与之地弟子,在官家那里有着优势----直到如今,天子也只是允许崔与之辞了丞相之职。却令他在临安闲住,以备顾问之用,而不让他回故乡养老。崔与之还挂着一个太师的虚衔,作为天子顾问,有时他身体好的话,天子还会登门拜访。
若是洪咨夔借着这个机会,要掀倒他魏了翁,自己上去的话……
旋即,魏了翁将这个念头甩掉,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初自己能接任丞相,崔与之地举荐有着很大的助力,而洪咨夔为人刚直,又向来与他交好,他这参知政事主管的便是教化这一块儿的事务,报纸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他现在没有入宫,自己倒要责他失职轻慢了。
念头飞快地一转。他摇了摇头:“罢了,不必替我通报,我先去办其余事情吧。”
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出了错误的反应。现在来找天子做什么?自辩此事此文与自己无关?或是向天子建议将《大宋时代周刊》关闭、将赵景云抓起来审问是否有幕后指使?
这个时候他无论做什么,都只能增加天子地怀疑,如果天子对于赵景云地文章真正耿耿于怀的话。
最重要地……还应该是如何保全邓若水与赵景云,此二人皆是难得的人才,若是因为这篇文章而惹下大错。于国家元气,实是巨大地损失。
“去《大宋时代周刊》公署。”想到这里,魏了翁顾不得其余,上了车子又命令道。
大宋炎黄十二年四月,初夏的临安城空气沉闷,湿热的天气让人喘不过气来,隐约之间,一股雷暴在临安上空形成。
邓若水站在院子里,向上看了看天色,回头笑道:“古人云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倒看着是暴雨欲来黑云沉。若是有风倒也好了,至少会凉快一些吧。”
“怕是此次要连累邓公了。”和他说话的。正是赵景云。
如今赵景云已经年过三十,而立之年让他气质更为沉稳。前几年的海外宣教,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他地肤色不再白皙,而是一种铜红色,额头甚至已经出现了皱纹。
“曼卿说得什么话来,我身荷君恩,为民喉舌,如曼卿之般振聋聩之奇文,若是任其湮没于故纸堆之中,才是对陛下之不忠,对大宋之不义!”邓若水傲然道:“吾虽老矣,血气尚在!”
“吾虽老矣,血气尚在!”
咀嚼了一下邓若水说的这八个字,赵景云点了点头,不再客气。这些年来,随着智学的传播,大宋的读书人越来越聪明,天文地理人世百态,仿佛都成了学问,但在这个过程中,赵景云却觉,那些敢于为民请命的呼声反而少了,那些愿意为了他人而一诺千斤的事情几乎见不着了。
从官员到书生,从小吏到平民,大伙想的都是两个字:“财”。财之外的东西,人们反而不太重视,俗话说地“笑贫不笑娼”,此正其时也,没有人会因为你持正守义而夸奖你的人品,却只会笑你迂腐。
这让赵景云很是迷惑,在他想到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他是不会出仕的----他不希望自己出仕之后,也堕落从那些只追求今年国民财富又增值多少的官员,虽然他也知道这很重要。
“放在腐儒眼中,曼卿之语可就是无君无父了。”邓若水又道:“这些人倒是机敏,你看往日熙熙攘攘的报社,今日竟然没有人来拜访,呵呵,只怕不少人都攒足了劲头,准备痛打落水狗吧。”
“以舌为剑,以笔为枪,我赵景云绝不退缩。”赵景云道。
二人相视一笑,突然听得门外有人笑道:“你赵景云不退缩,我李仕民自然是要来捧场的!”
话音未落,李仕民迈步进了来,他也三十余岁了,当年的迂气早消,前年才想通了出仕,不过没有在他的老师真德秀处,而是在临安府任一个孔目小吏---对于他过往的志向来说,不免有些屈才。
“今日不是休沐,你如何来了?”赵景云哈哈一笑。
“我已经辞官不做了----曼卿,看了你那文章,我这才明白,原来我这么多年地抱负尽是狗屁,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什么济苍生安黎庶,尽数是狗屁!”李仕民目光炯炯:“我辈读书人,总是以天下为己任,狗屁,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岂唯是我辈读书人之天下!”
他言辞比起赵景云文章就更为激烈,赵景云文章之中,只是说民众应当知晓自己的力量并学会使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权益,而李仕民则直接批判长期以来儒生士大夫的理念,即由儒生士大夫来把持权力为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