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总兵对副将交待几句,和秦浪川由亲兵护卫下了箭楼,此时敌空中部队连中炮轰再加箭射铳击,已经伤亡殆尽,后来冲破空中封锁的少之又少,安全降落者亦早被轻松歼灭,城头马道几为尸体覆满,鲜血在砖缝里聚成细流汇入雨槽。
城外博日古德、苏赫巴寿二军仍在前仆后继,但威势已不如前。
秦浪川招呼道:“敌主力转向城南,大陈,你带人顶住这边,小豪,雷生!你们几个过来!”
常思豪点头相随,秦绝响身上的暗器弩箭都用光了,担心爷爷安危,手提斩浪,又在尸堆中拾了把火铳拎着,和安子腾、引雷生急跟在后。
城南守军见总兵大人亲至,振奋不已,严总兵见众军神足气壮,也自高兴,举千里眼向城外望去,只见远处敌军逡巡而来,收势不前,正当中金旗飘摆,大红麾盖下流苏随风,一长须老者头戴黑绒帽,身披金色大氅,上身穿虎皮坎肩,外罩轻甲,下身套着银线灯笼裤,长马靴直上膝头。
这老者拢丝缰于马上坐定,身形伟壮,庄容威肃,旁边一人正侧头与他交谈,虽是坐于马上,腰却弯得佝偻无比,显示出极度的恭敬。
秦绝响眨着眼睛嘀咕:“那老头便是俺答?就这熊……”碍着爷爷在,把下半句硬咽了,但表情中的轻蔑任谁都看得出来。
安子腾应道:“不错,那老者便是俺答汗,旁边那人是他的军师博克多。”
秦绝响遥见那博克多身上穿着蒙古袍,绸带扎腰,头戴黄冠斜插鹰羽,白皙的面皮,留着五绺儒须,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伦不类,说道:“既然知道这狗贼的名字,你们怎么还老是博克多博克多地叫?直接叫狗汉奸赵全不就得了吗?博克多有贤者的意思,这么称呼岂不是长他狗日的威风?”
安子腾笑道:“这家伙投靠鞑子是忘了祖宗,根本不配用汉人的名姓,叫他博克多,就跟骂他一样,咱们大国之民,说话可不能带脏字。”秦绝响一乐:“嘿,叫他称号即是骂他,骂似非骂,非骂即骂,果然是高级骂法。”众人皆笑。
常思豪道:“这家伙跟俺答说什么呢?怎么不攻过来?”
引雷生道:“鞑子不敢上前,是怕了咱们的大炮啦。”
秦绝响眼前一亮:“严大人,咱何不轰他几炮!若是能闷上俺答,不就妥了?”
严总兵问旁边司炮手:“够得着吗?”司炮手摇头:“在射程之外。”秦绝响说道:“够不着也来一炮,吓唬吓唬他!”秦浪川冷了脸色:“弹药不可浪费!这一颗炮弹弄好了能伤他十几条鞑子的性命,是放着玩的吗?”秦绝响仍是心痒,辩道:“这不是浪费,这是威慑,让他也知道知道咱大明火器的厉害!您说是不是,严大人?”
严总兵一笑,挥手道:“只打一发也无妨,炮手,对准俺答麾盖。”秦绝响听他答允开炮,眉开眼笑地道:“我来我来!”跑了过去,司炮手见严大人并没反对,便让出位置,秦绝响生性喜欢摆弄机关簧巧,这些天守东城时闲着无事早熟稔了佛朗机的操作,只不过没有敌人不能乱放空炮,今儿个正好试手。
此时城西明军与博日古德、苏赫巴寿两军激战正酣,炮火猛烈,俺答端坐马上观望城南布置情况,似有所思,对城头炮响并未在意,炮弹破空尖啸而来,在他马前约三十步处落地爆炸,一声闷响,顿时掀泥如浪,沙土草皮扬起一丈来高,附近战马受惊,唏溜溜暴叫,顿蹄踏踏踏向后退去,军容为之一乱。
俺答感觉到自己的坐骑亦有退避之意,苍眉微挑,目中精光闪动,傲气凛然,两边嘴角向下微微一撇,大手扯定缰绳,腰身不动,双腿一夹,胯下马原地摆颈摇头,耸身抖尾,股间抖颤,口中哀嘶数声,硬是未动分毫。
强大的气浪涌来,将麾盖掀飞,吹得金色帅旗改变了方向,俺答白须飘舞,身形稳健,兀自昂首岿然。
旁边的军师赵全却猝不及防,被马儿一个跟头甩到地下,跌了个眼冒金星。
旁边闪出一匹枣红马,马上一黄须大将斜提金顶槊以蒙语向俺答大声道:“父亲!别等他了,打吧!”
俺答目不旁顾,望定城头,淡淡一笑:“黄台吉,冲动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以后等你做上大汗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因为我们部族千千万万个勇士和家庭的命运,都在你一个人手上,你作出的任何一个决定,都要对他们负责。”
黄台吉道:“可是明军连铳带箭这么密集,他能进得去吗!说不定已经死了!”
俺答唇角轻撇,不再言语。
城头上众军望见赵全这大汉奸被一炮震落马下,大呼痛快,各举刀枪欢声雷动,秦绝响摸着佛朗机温热的炮管乐开了花儿,心想火器这东西威力还真不小,以后有机会我可得深入地研究研究。
秦浪川未料能有此效果,嘴角微微抽动,当秦绝响转目光瞧向自己邀功之时,却仍照例狠狠瞪了他一眼。
常思豪道:“火药量再稍稍加大一点,便能轰到俺答,再试一炮如何?”
瞭望手以手指道:“鞑子要撤了!”远处俺答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