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事们刀剑所指之处是一片齐腰荒草。中间影影绰绰略有人形。却不见出來。曾仕权笑道:“你们也不必这样大惊小怪。这大概是山野间的毛贼草寇想拦路打劫。瞧见是官家。反而吓得不敢动了。咱们正事要紧。你们扔上几镖、射上几箭。把他们吓跑也就完了。”
干事们答应着各自掏镖抽箭。只听草丛中有人尖声道:“慢。别射。是我。是我。”随着话音儿。四只细白小手在草叶间摇摇举高。跟着两个人由蹲姿缓缓站起。
曾仕权佯惊【娴墨:看到马匹倒毙便已料到。装相只为开心罢了】道:“哎哟。这不是安公公么。”唤左右:“愣什么。还不快把公公搀出來。”干事们答应着冲进草丛。把俩人架出來搁在道上。只见安思惕和他那小厮裤子上多处勾丝破口。安思惕光着脚。趾缝里明显着有紫色的血泡。有两个已经挑开了。上面沾着些泥土【娴墨:四十里地的代价】。
曾仕权放眼于山峦之间。笑眯眯道:“昨儿我倒忘了说了。这条道儿抄近可是抄近。不过前面再走不远就是幕阜山。荒林野路的连绵几百里。连个人家儿都沒有。道路也不好。石子儿也多。牲口跑坏了蹄子。可连掌儿也沒处钉去。”
安思惕明知他变着法儿地骂自己。低着头一声不敢言语。曾仕权唤过两匹马给他们骑了。吩咐手下:“祖宗爷久坐香车。不大骑得惯这些酸驴野马的。你们小心护着点儿。别再让这牲口惊了乱跑。摔坏了祖宗爷。可要你们的脑袋。”
“是。”干事们轰然答应着分出几骑。前后左右。将安思惕夹在中间。小笙子在大车里一切听得真真的。闷声不语。帘也不撩。到了打尖吃饭的时候。照例还是先伺候了侯爷。自己吃完。再帮干事们安排人犯的饮食。负责照顾女犯的干事仍为阿遥和张十三娘抢饭着脑。再做好都是给那三位明妃先吃。后來发现阿遥还好。便把她和那三位明妃安排在一起。张十三娘身子沉大。提來提去的麻烦。想起來便喂一喂。烦起來。干脆扔下不管了【娴墨:正好减肥。】。
傍晚众人又在野外宿营。天色阴阴带雨。三个明妃围坐在帐口边望天。嘴里念念叨叨。表情伤感。张十三娘又沒得饭吃。眯眼歪在帐里。只盼睡过去就好。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几时。忽然感觉有人轻轻碰触自己。这一醒过來。立时感觉心口一阵难受。肚子咕咕响起。睁开眼时。原來捅自己的正是阿遥。皱了皱眉。待要翻身不理。却感觉有一样粘粘腻腻的东西递在了自己的手上。
张十三娘略怔了一怔。立刻明白阿遥递來的是一个饭团。张了嘴刚要说话。就见她伸指在唇边作了个嘘声的手势。眼神往帐口边领去。。那厢三位明妃头外脚内并睡于地。帐外不远。隐约可见月色下靠树打盹的东厂干事。。张十三娘收住了声息。轻声问道:“你晚饭沒吃。”阿遥眼中微作出些笑意。低低说了句:“我食量小。”【娴墨:阿遥真是好姑娘。说我不饿。则假。人哪有不饿的。说我食量小。爽姐就能信了。吃了她省下來的口粮。心里也不会太歉疚。为别人好。还要替别人想到周全。才叫真好。那不食嗟來食的故事不就是吗。给人饭吃本是好事。可是说一声“嗟。來食。”就沒有考虑到对方的尊严。佯似好心。实瞧不起人。同理的。小常救火黎孤温下火桩。是恩。可是给衣服遮他身体。保其尊严。更重要。这和阿遥此举是相类的。兄妹二人做事各异。其心一同。都能体贴人。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穿过幕阜山便是九江地面。这日又行到傍晚时分。遥见远方云山遮漫。岭口处有座军营。连绵数里。规模宏大。曾仕权料想这多半就是督公封困聚豪阁的外围部队。便派两人作为前哨先去通知。自引队伍也加快了速度。到得岭下之时。却见那两名前哨干事从营门口慌张跑出來道:“掌爷。事情好像不对。这营是空的。”
曾仕权凝了一下。止住车辆。自带几名护卫走入营门。一路行來。只见营中鹿角歪斜。灶台零散。帐篷有的布卷起來。有的空有架子搭在那里。似乎这营只扎到一半就放弃了。
转一圈停住脚步。他心中纳闷:“如果是官军到此扎营时立足未稳就被劫寨。至少应该有兵刃、尸体或是血迹等打斗痕迹才是。要说是得胜撤军了。怎会留下这么多东西。”仰起脸來远望山峦。忽然问道:“汉阳峰在哪个方向。”有干事展图道:“回掌爷。在咱们东边。”曾仕权凝神半晌。一跺足:“撤。快撤。”干事们见他频频摇手。都有些慌神。簇拥着他冲出营门上马。护着车辆改道急往北行。急急赶了半顿饭的功夫。天色暗将下來。有干事见曾仕权稍稍松了口气。便凑近问道:“掌爷。您这是何意。”曾仕权道:“整个庐山只东南这一线难防。刚才的营盘地处要冲。督公既然在此布下重兵设围。纵是倾巢出去会战。又岂有不留守军的道理。”那干事恍惚了一下。道:“那依掌爷之见……”曾仕权骂道:“蠢材。这必是姬野。。”话说到这忽然停住。只见前方晦青的夜色下滚起蹄烟。有一队骑兵狂呼滥喊着正从岔道散乱汇入。他赶忙催马前追喝问。众兵丁着急赶路。只顾挥鞭。无人理他。曾仕权气得飞身而起。腿出连环。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