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极其好奇。想來不过半首歌词而已。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的。待要凑近看时。那英俊老僧深深一声长叹。自言自语道:“大道虽真。岂如佛门究竟。老伙计啊老伙计。我若不來。只怕你要耗尽心神而死了呢。”他将蕉扇插在后颈。拾起托盘中的毛笔醮满浓墨思忖片刻。旋而又淡淡一笑。似乎已得了句子。将纸展开。手拢白须。探出腕去刚要落墨【娴墨:做足姿态。偏又荡开一笔。誓不作直來直去巷筒文字。】。忽听身后來路上步声频快。有人旋风般掠上山來。【娴墨:旋风妙。上山再快。也快不成直线窜飞之态。旋风总体是直。其实是走弧线的。中央台有一年访问少林和尚。那个和尚上山。就是走Z字路线。不累。快了正和旋风一样。】
常思豪回头一看。只见來人手提宝剑。白衣胜雪。正是雪山尼。留在山腰那个守桥道人满面愁容正追过來。就在她身后不远。
只见雪山尼來到山顶四下扫望。大声喝问道:“刚才谁在这大喊大叫。”
常思豪心想:刚才在这里大喊大叫。那大概只有这位“神僧”了。回头一看。那“神僧”人已不见。心下大奇:“咦。他轻功再高。也绝无眨眼就不见的道理。这……”忽然发现。“神僧”正背身蹲在自己脚边。领后蕉扇挡住了大半个脑袋。
雪山尼目光如炬。立时发现。飞掠过來一把推开常思豪。甩手把剑狠狠墩在地上。喝道:“陈欢。你以为蹲在这里。我就瞧不见了么。”
“神僧”不答。扶膝蹲着身子碎步侧向挪动。仿佛一只笨拙的螃蟹。
雪山尼气得揪后脖领一把将他扯起。扳肩扭了过來。一瞧面目。登时一愣。
不单她一愣。连常思豪看了也是一愣。只见这神僧不知何时。已然长出了满头黑发。额头上有三道黑黑皱纹。一步白须也已然变成了黑中夹白。只不过那头发、皱纹和黑须居然都在往下淌黑汤。显然是用毛笔刚刚画就的【娴墨:脑后沒有黑。可知头发只來得及画前半边脸。如小儿阿福头】。
只见他双掌合十。低眉耷眼地怯声道:“施主恐怕认错人了。在下姓程。家住在……”未及说完。早被甩了一个脖溜子。“你管我叫施主。好。我打死你。做你的好尸主。”雪山尼一边打一边哭。一边又数落:“你个沒良心的。当着我的面还这般妆模作样。我倒底怎样亏待了你。你要这样对我。”
常思豪瞧那“神僧”只用两只手护着头面。心想:“敢情他便是东海碧云僧。可是。他不是被萧今拾月斩去一条胳膊吗。【娴墨:难得小常有此细心。否则见那绝顶上桥的轻功。也能猜到。】”瞧着这混乱的场面。有心想拉。却又插不进嘴去。
雪山尼连揪带拧。不住地数落:“你知道我在找你。又想故技重施【娴墨:信息量大。四字一出。往事历历在目矣】。躲在海南岛上來避开我【娴墨:可知当初横渡海峡这成名露脸的事。竟是这原因】。是不是。”碧云僧道:“不是不是。老衲真是來看朋友……”雪山尼挥拳在他光头上乱敲:“看朋友。我叫你看朋友。你们两个都一样。合在一起欺负我一个女孩子。【娴墨:敲完岂不是沾一手“头发”。】”常思豪顿感崩溃。只见碧云僧哭丧着脸左右顾盼。满地转圈。磨脚蹭腿。无地自容地道:“师太自重。咱们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这又何必呢……”雪山尼道:“几十岁怎么了。人老了。咱们的账可还新鲜着呢。你以为我怕水就不敢过來。我这不是來了么。”又伸手抓他胡须。碧云僧大叫一声。转身便逃。雪山尼拔起剑來边追边骂:“凭你的‘水云飘’也想甩开我的‘攀云步’。逃吧。逃吧。看我捉住怎么收拾你。”
常思豪伸出手去想喊住。然而两人身法极快。眨眼间几个窜纵便不见了。他呆望半晌。心想:“这叫什么事啊……”回过头來正要向妙丰求恳。却见她直愣愣望着自己身后。目光里似有一种奇异的感情。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妙丰师傅。多年不见。你一向可好么。”
随着话音。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个满头花绳细辫的少女走上山來。身上衣服花格繁复鲜艳。正是燕临渊和他的女儿。
妙丰眼角湿润:“我……我很好。燕大剑。你……可有些显老了……”
燕临渊苍凉一笑:“边塞风光无限好。奈何单弓孤马旷煞人呐。”妙丰神色黯然:“万丈豪情。熬不过一身寂寞。心在旅途。哪里不是一首牧歌。【娴墨:老妙姐文艺得很】”眼往后移:“这位是。”燕临渊道:“这是小女燕舒眉。”妙丰身子一震。迟愣片刻道:“原來如此……好。也好。”常思豪听这话况味隐约。心里暗暗纳闷。忽然想到:“哦……当初燕临渊在她手中救下襁褓中小太子的时候。算起來倒也正在风华正茂……”【娴墨:当初妙丰回忆燕临渊事时。神情略不对。便是此故。看此处似觉妙丰水性。然心中有慕爱无遮拦。恰是真人真性情。男人见一个爱一个的多了。何以女人就不成。妙丰之疯在此。之妙亦在此。】只见燕临渊哈哈一笑道:“我这趟是为小女求医而來。不知吴老可在么。”
妙丰低下头去:“师尊心绪不佳。恐怕不便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