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老马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了一夜,次日清晨,脚步渐缓,鼻息也沉重了起来。风又起了,带着晨露的枯叶再次漫天飞舞,湿气扑面。老者挑开木门,看看那两匹老马,再望望萧索破败的草木,叹道:“这两个伙计也是老了,想当年可连续奔行十日,如今只两天便已力竭。到了这个年纪,就好像草木到了深秋,怕是也过不了几年寒暑。此次离开紫竹林,大概没机会再回去了。”
金赐心有触动,将古剑抱得紧了些,望着前路的眼神也有些深邃复杂。
少年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慵慵懒懒的说道:“爷爷又开始感慨了,待我打个兔儿来,烤个神仙兔,保你吃上一口便什么都忘了。”
顿了顿,少年又道:“饿了便吃,渴了便喝,爷爷若不想离开紫竹林,咱们这就拨马回山。你继续陪着奶奶,我继续砍柴打猎做饭。”
老者微微摇头,道:“我也曾想在紫竹林了却余生,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恩情,总是要还的,而有些大恩,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法还尽。算了,不说这些,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一间酒坊?”
少年应了一声,跳下马车,跃上路边的大树,几个纵身便上了树冠,站在最顶端举目远望片刻,喊道:“是了,前方十里有一间小屋,门口挑着招牌,太远了看不真切,但风里有些酒气,想来便是酒坊了。”
老者微微颔首,道:“便去那酒坊歇脚吧。”
两匹老马似乎听懂了人言,咴咴叫了两声,奋力向前奔去。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遥遥望见一间小酒坊——一间小木屋,门口泊松木杆上高高挑着一面旗子,旗子边缘似乎是烫了金的,隐约泛着金光,中间一个酒字掉了半边,显得有些破败寒酸。马车正正地在酒坊门口停了,两匹老马焦躁的踏着地面,口中聿聿有声,显得非常兴奋。
少年向酒坊门口看去,只见门口支了一个草棚,棚下摆了两三个方桌,十几把木椅。一个光头矮胖子躺在门口的一张藤椅中,衣领大敞,小眼睛微微眯起,肚皮上的肥肉随着摇椅的起伏有节奏的颤抖。最右侧的方桌边坐了三四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几把泛着森森寒光的虎头刀立在桌脚,一看便不是善类。
光头矮胖子听见马叫声,抬眼一瞧,瞳孔骤然一缩,懒洋洋的神色刹那间消失无踪,肥胖的身子僵起,目瞪口呆。
少年蹲在金赐身侧,挠了挠头,道:“金大叔,他好像认识你。”
金赐点点头,不言不语,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
“咳咳……”这时,马车内传来老者的声音,随即一杆玉质的黑色烟杆顶开木门。老者自车内探出头,看向矮胖子,轻声说道,“好久不见了。”
“谁啊?”便在这时,纤纤玉手挑开酒坊的门帘儿,一位穿着淡红色狐皮大衣的美妇人款款从屋内走出,一眼见到老者,登时也愣住了。
“三娘,你也还是老样子。”老者微微颔首。
少年回头看看爷爷,再看看矮胖子和美妇人,耸耸肩,跳下马车,立在马车的一侧。金赐将古剑负在背上,也下了车,随后小心的扶住老者,将老者搀下马车。
矮胖子和美妇人这才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将老者迎到一张桌边坐好。
美妇人有些手足无措,不断用狐皮大衣的衣角擦拭着桌子,口中说着:“桌椅简陋,望古老见谅。”矮胖子则站在一旁,不断搓着手,显得十分激动,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奔向内室,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小坛封得很严密的酒。
少年看得新奇,咧嘴笑了起来,又露出野兽般尖锐的虎牙。
美妇人瞥见少年,略一迟疑,道:“古老,他是……”
老者招手将少年唤到身边,笑道:“这孩子在狼群中长大,一次我在山中采药发现了他,自那以后便一直跟着我,至今已有三年了。我姓古,令他随我姓氏,又因他在狼群中长大,便为他取名古狼。”
少年古狼挠着脑袋,嘿嘿笑了两声,道:“这三年,我可没少挨爷爷的打。”
美妇人掩嘴而笑,好似没刚才那般无措了,矮胖子也平静了不少。
古狼道:“我一直住在紫竹林,除了爷爷,便只有一群狼陪着。这次出来,先见了金大叔,又见到你们,可真是欢喜得很。酒坊内可有生肉,我烤些来,大家一起吃。”
美妇人指指酒坊内室,正待说话,古狼已闪身进门,消失不见了。随即门内传来鸡飞狗跳之声,想来古狼已经开始杀鸡。老者笑了笑,道:“三年了,这孩子读了不少圣贤之书,可骨子里的兽性丝毫未减,三娘切莫见怪。”
便在这时,另一侧桌上的几个壮汉焦躁起来,其中一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咱们早来,只几坛烂酒,一摊烂肉便打发了,这俏娘们儿也不说陪咱们喝上一杯。这老头怕是没几天活日子了,却得这娘们儿殷勤的侍奉,看来咱们黑风山的兄弟连一个老头儿都不如了。”
另一人道:“这方圆几百里上百个村落,大大小小的生意哪个不要咱黑风山点头?回去跟老大说说,明天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