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回来,老太太升火做饭。
娘儿俩吃过晚饭,点上灯,沏上茶。老太太坐在小凳儿上,程咬金坐在板凳儿上。
程咬金瞧着老太太拿刀劈竹劈子,削竹篾子,编竹筢子,一会儿编完一个。
编到第四个上,外面梆、梆、梆!打了三更,老太太上眼皮直找下眼皮,“哧!”竹篾子把老太太的手扎了一下。
程咬金说:“妈,您手扎流血了!”
他用布给老太太裹上手,说:“妈呀,您睡觉去吧,明儿再编吧!”
老太太说:“你不知道,明儿是初六,南边集上是三六九集日,今儿个编出十个筢子来,明儿好挑到集上去卖,不就是对半利嘛!”
老程说:“您睡去吧!我当是您比我编的强呢,敢情还没我手艺好呢!”
老太太说:“阿丑儿,你怎么会编筢子呀?”
“妈,您不知道,我监了三年多,监里的囚粮,不能让人白吃,我学的编竹筢。”
老程哪儿会编竹筢,他是诓老太太睡觉去。
老太太说:“唉,你也会编竹筢,咱们娘儿俩四只手,以后就没急了。我睡觉去啦!”
老程服侍老太太睡了觉。他回头拿起竹劈子、竹蔑子,要编筢子。
他想:我不会呀,得,我拆一个瞧瞧,就许会了。他拿起个筢子,巴儿、巴儿、巴儿……给拆了,拆完了一瞧,没会。他又拿起一个筢子来,巴儿、巴儿、巴儿……给拆了,拆完了一瞧,还是没会……他妈费了多半夜的劲儿,编出来的四个筢子,他全给拆了。
他心想:嘿!你在我妈手里,一折、一签、一抿、一弯,跟面条一样,到我手里,你就不听说了!他打阁子里拿出一把菜刀来,噗哧、噗哧几下全给砍碎了,拿簸箕撮起来,跑到院子里,隔墙扔到大门外头去了。
他回到屋里,一想:哎哟,不好!明儿早晨我妈起来,一瞧筢子没了,急出场病来可怎么办!他在屋里来回直转磨。
又一想:别在屋里折腾了,把我妈折腾醒了,也是吵子!他到院里,急得直转圈,抬头一瞧东院,他乐了!
他想:王二那里不是有的是筢子吗!他扒墙头,跳到东院,蹑手蹑脚地走到王二窗根底下,只见那儿有捆好的筢子,五个一捆。
他拿了两捆,隔墙先扔到自己院里,然后跳过墙去,把筢子拿到屋里,顺墙根码好,赶紧地溜到里间屋,躺下呼哧呼哧地唾着了。
第二天早晨,老太太先起来的,一瞧外间屋靠墙码着一溜筢子,仔细一瞧,心说:唉,这筢子比我编的强多了!过去叫醒程咬金:“阿丑儿,快快起来,赶集去吧!”
老程答应了一声,爬起来,整顿衣服,穿鞋下地。老太太说:“阿丑儿,你编的筢子比我编的强啊!”
老程说:“那是。”
老太太把卖竹筢的挑子打点好,嘱咐说:“到集上卖两吊钱一个,不打价、不驳价,一口价的买卖好做!”
老程说:“是了!”
挑起筢子,来到了集镇。
老程找了块空地,刚要把挑子放下,过来一位说:“这儿不行,这儿是卖带子的地儿!”
老程又挑到另一处,想把挑子放下,又过来一位说:“这儿不行,这儿是卖山货的地儿!”
老程说:“我靠那边儿!”
一瞧地上放着块席头儿,过来一位说:“这儿也不行,这儿是卖炸丸子的地儿!”
老程急了:“都是你们的地儿!这是谁定的?我占这块地儿了,要打架,打听打听我是干什么的!”
他一摇晃脑袋,大伙一瞧他那长像,都吐了吐舌头。这时,有个人认识程咬金,说:“程爷,他们不认识您。我这里有空地,您用不了多大地方,您就这里摆吧!”
老程说道:“哎,这还不靠谱。”
老程把筢子挑放下,净等买主。一般买东西的人,向来是低头瞧货,没有抬头看人的。
这时,有个人拿起一个筢子来,瞧了瞧说:“编得还细密,多少钱一个呀?”
老程说:“两吊钱一个。”
买主听老程说话,一抬头:哟了一声,扔下筢子,咚咚咚地跑没影儿了。
老程说:“跑啦!我长的寒碜,没法儿办!”
老程也不会说买卖话,来一个买主跑一个,半天儿买卖也没开张。
人家卖了钱的,打点酒,买点肉,买点烙饼,有吃有喝的。老程一个钱没卖,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
老程拍了下肚子说:“你也跟着捣乱!”
一想,不是一个大钱没卖吗?我还是不卖了!他拴起筢子、挑起挑子说:“诸位,回头见!”
挑着筢子,溜溜达达地一直走到镇西头上,就见路南有个三间门面的大饭馆子,两间敞着窗户,里边刀杓乱响。
跑堂的吆喝:“白干一壶哇!”
伙计们合着喊:“一壶哇!”
一老程用鼻子闻着,是真香!就是兜儿里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