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声冷笑,“此战为持久战,岂有必胜之役?未知北廷天子可有令雷动立军令状?”两位使臣汗颜,也不敢强逼,只得带着卫希颜的一份陈情奏折回了京城。
卫希颜在这封奏折中再提“持久战”之论,其中写道:“……若无意外,南北之战将是持久之战,不会因几场胜负而决全局。战斗胜负可能是交错的,彼胜我败,彼败我胜,军队须有顽强之心来应战,而朝廷亦须有顽强之心,承受战事之起伏。若因战胜而致盲目乐观,若因战败而致气馁昏乱,此皆为智者不取。……切不可以一战成败论英雄,将一时的胜负作为对前线将官的评断准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两位使臣是私下询问卫希颜,但朝上的争议却是会走风的——高师旦在京中也有几个能知朝堂事的知交好友。他得知此事后,又告诉商庆之,两人都是冷笑置之。如果没有对比,皇帝的做法还不会让他们这么反感。但世上的事就是经不起比,这一比就有了高下。
卫希颜奏折中的内容很快在前线将领中传扬开来,让各军将官对这场战争都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同时也吃下了一粒定心丸——他们不怕一时战败,却担心一时失利而遭朝廷撤换,而失去积累经验再战获胜的机会。相比闻功则喜、闻败则怒,他们更希望朝中能秉持一种公正平和的心态,而枢府在这方面一向可靠。若非如此,光是面对朝中的猜忌和非议,就要耗去前线将领大半的精力。
正因为身为枢密使的卫希颜在将官们心中有“担当”,让他们能够全心全意地投入军前,而不必分心军后,才得到了将军们的衷心感激和拥戴。而她在军事上的成功,增加的是威望,只要军中将士对她的爱戴之心不减,几场战事失利根本无损她的军事威望,更何况,荆山之战并非出自她的指挥。在将士们心中,卫希颜仍然是不败的。而不是赵构所想象的,可以借此战失利打破她的神话。
而皇帝要求卫希颜立军令状之事也悄然传了出去,这让第四军将领都暗中义愤不已。尽管在此事中,皇帝的小心思除了有数几位将领外,多数将领未必看得分明,但皇帝的处事方式让“圣天子”的光彩在前线将领们心中褪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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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七,南廷国防军驻邓州部撤出。州县治官则在与北廷派来的治官交接后,再与武安军一起撤出,诸多行政上的事都要做交待,不是几天内能够办好。
这种地盘交接让当地百姓觉得失落之余,日常生活却没受到什么打扰,只是换了旗子,换了军队,换了官员,没有北军滋扰百姓的事情发生,似乎一切就那么安静地更换了,而他们也还是大宋子民,只是换了个皇帝和朝廷。但是,对于习惯了一个朝廷的百姓来说,那种心境是茫然又失落的,仿佛突然被遗弃了一般。
但无论如何,日子还是得照样过,不受战乱之苦,就已经是大幸了。
至九月初一,东海开战。
这日的天气晴中带阴,视野不是很好。
双方舰队交战的战场在海州和密州以东的东海(今黄海)海域。
按约战规则,双方参战的舰船多少不论,但舰载官兵限于二万人以下。
南军海上水师已经在建炎九年正式更名为“海军”,有南洋和东洋两大海军,此次出战的是东洋海军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即原来的海州水师和通州水师,战役总指挥官是东洋海军都统制兼第一舰队都统制,李宝。
此次南军共出动主力战舰四十三艘,其中:四层甲板的甲级战舰一艘,即李宝的旗舰,三层甲板的乙级战舰二十五艘,三层甲板的丙级战舰十七艘。除了这三种主力战舰外,另有小型战舰——丁级、戊级舰二十艘。统有舰载官兵一万九千九百余人。
两军在海上的交战海域只是圈了一个范围,并不像陆上作战那样,事先划定一个点,然后两军对阵。这种方式对海战来说不太适合,双方舰队需要一个远距离的、可以让双方不期而遇的范围。
简单地说,就是打一场遭遇战。
上午卯正(6:00),天才蒙蒙亮,双方舰队启锚出港。南军从海州湾启航,往东北驶去;北军从密州胶西湾(胶州湾)启航,向东南驶去。
上午八时十五分(以下时间都用南军海军的计时方式),南军舰队最前方的丁级巡洋舰传回“发现敌军”的信号。
上午八时五十五分,南军主力舰队已经看见北军舰队的帆影。当北军舰队距南军舰队只有十二海哩时,李宝发出指挥信号“成两个纵队前进”、“准备战斗”。
南北第一次海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