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谔的眉头,此时此刻都快要拧成了一个川字,因为他清晰可见,就在自己面前不到百步的距离内,舍生忘死地厮杀着的每个凉州军士兵的脸,于是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马槊,沉声道:“传令弓兵队,五发急射,前二发普通箭枝,后三发火箭!目标,敌军新上来的援军!战车那一线的…!”
顿时,六千枝黑压压的箭矢,扑向了新涌进来的那三千步行龙骑护卫,他们轻车熟路地,就像前方的同伴们,首次推进时一样,举起了大木盾在头,只听一片“噼哩啪啦”之声不绝于耳,绝大多数的箭枝都钉在了木盾之上,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经此一轮箭雨,这些龙骑护卫们顿时更有信心了,一个带头的队正大声叫道:“凉州的懦夫,只配射盾牌,哈哈哈哈…!”
周围的骑士们,听了这话,一个个也都是哈哈大笑,然后,他们的脚步,也是加快了起来,只待再进五十步,赶到混战之处,就可以扔掉盾牌大开杀戒了。
随后,又是一阵箭矢,钉在木盾上的声音,照样没有造成什么伤亡,龙骑护卫们笑得更起劲了,但是很快就有人觉得有点不对头,因为这次的木盾之上,似乎传来了一丝灼热的感觉,更是有一阵烟味,钻进了大家的鼻子里。
待众人还在惊愕之中,又是一阵箭矢着盾的声音,烟味越来越大,大家终于明白过来,敌军是在用火箭袭击,许多人的手上已经被从木盾上传来的火苗烧到,刚才那个大声高叫“凉州懦夫”的队正,这回再次声嘶力竭地大叫道:“火箭来袭,快扔木盾,快…!”
他的话音未落,第三拨火箭又劈头盖脸地射了过来,尽管有不少骑士已经扔掉了手中的木盾,但是他们身后的战车和盾牌也是木制,照样被钉上了大把的火箭,顿时在这三千人的队伍里和后方,都燃烧起了熊熊的大火。
尽管现在基本上无风,但是这时候正值夏季,草原上的空气非常干燥,加上碰到大量的木头,火势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越烧越烈。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一下子勾起了就在一个多时辰前,还被火追着屁股后面烧的龙骑护卫们,心底深处最恐怖的回忆,三千援军中还没进入车阵的那一千多人,立马下意识的扔掉了手上的木盾,转身向后面逃去,而前方正在作战的骑士们,也多数心生恐惧,开始心猿意马地且战且退,不少人四下张望开始找寻逃跑的通道了。
一阵骑兵们所专用的二石连弩,纷纷击发的声音响过之后,一拨黑压压的弩矢,带着忽啸的风声破空而过,直接钉到了逃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龙骑护卫的前胸之处。
这些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由于惯性作用,身体还保持着奔跑的状态,他们向前奔出两三步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一下子断了气,脸上的神情除了恐惧更有惊惧。
后面的逃兵们一下子,就像是中了定身法,全都站在了原地,再也不敢迈开腿来,多跑一步。
裴文安那张被熏得一块、黑一块白的脸上,已经遍布杀机,身后跟着三百名持着骑弩的中军护卫,一柄横刀在日光下精光闪耀,而他充满杀意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道:“有后退过我这位置一步的!斩…!”
逃兵们回过了神来,一个个面面相觑,虽说军令如山,可是身后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想要再冲回去实在是让大家心中打鼓,一个旅帅模样的军官,小心地问道:“将军,火势太大。我等实在难冲进去啊,并不是我等不想尽力作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裴文安冷笑了两声,厉声道:“慌什么,现在无风,这火只是烧了那战车木盾附近,火带也不过十余步宽,咬咬牙直接就冲过去了,你也知道军令如山,本将军既然下了这条命令。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进者生,退者死,就这么简单…!”
不知哪个士兵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道:“让我们去送死,你怎么不去…?”
裴文安听到这话之后,一下子跳下了马,对着所有逃兵吼道:“现在就让你们就看看,本将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然后,他咬了咬牙,从人群的空隙里大步向前,走到了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带前不到十步的地方。
热浪伴随着浓烟一起袭来,裴文安把身后的披风一脱,眼睛一闭,猫着腰就钻进了那条灼热的火带,须臾,他的声音就从烈火带的另一边清楚地传了过来,只听他喊道:“本将军都已经安全过来了,你们还等什么呢…?”
逃兵们一下子又都恢复了勇气,有样学样,猫腰冲进了火带,最先冲进去的人,只见裴文安已经一张脸被烟熏得全黑,只剩下眼睛的眼白还留在外面,而胡子也给烧掉了一半,看起来显得有点滑稽可笑。
但是逃兵们此时都顾不得笑,一个个都举起了武器,直接向前方正在厮杀的人群扑了过去,而前方厮杀的那些龙骑护卫们,一见有生力军加入,一个个都精神抖擞,信心百倍,又开始鼓起勇气,没有人再想着逃跑,全都集中精力边打边向前进。
在烈火带的后方,乔钟葵的中军大旗也移了过来,乔钟葵坐在马上,冷冷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厮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