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ki小雪破产兼进了精神病院。年仅21的她,一辈子也完了。她只是无数倾家荡产的八婆团与妓女和无数高中下层人海里的一粒小沙子。时间一过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过著误人子弟身为老师不该有的生活,放学后就拿著上学时买的报章回住处躺下来,用报纸盖著脸,用棉条塞著耳朵,回避楼下小贩摊档的嘈杂叫卖吵架声。睡到接近黄昏就跑到附近的大排档要一碟窝蛋免治牛饭一杯咖啡,填塞了肚子后像行尸般,携带著一双死鱼眼飘回住处,坐在三呎宽的小桌前,在50伏特钨丝灯怉下开始修改学生的功课。
跳楼的恶梦缠绕著我。感觉若果那个周五不是拉著小雪坐水翼船过濠江,小雪有可能把急挫的股市于周一停牌前沽清的话,也不会导致这悲惨的绝局。愧疚在内心里萌芽长大。有空余时间就跑到精神病院探望小雪。精神科医生说王雪怡小姐的病情不太严重,只是受股灾的沉重打击而引发短暂性的自杀倾向,现阶段已有好转迹象,起码一日三顿饭都如常地咽下。抑郁及少许的谵妄症产生的幻觉倒是比较难预计的一种病征。她在医生诊症时会误把医生当成是追债索命的财务公司专门收烂帐的杀手。所以要像易碎的贵重物品,小心翼翼地保护好,绝对不能用提高嗓门与喝骂等等的手段来处理。我静静地坐在小雪的床缘,轻抚她的发,在她熟睡后的耳旁哼著她常常在收音机听到的一首名为“铁塔凌云”的歌。当我凝望著小雪那张青春亮丽的脸时,在那双紧闭的眼眶流出一行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泪水。她的梦境里到底遇到什么事会让她伤心落泪?在半张的唇上轻吻了一下,对她说我会再来看她,一直到她痊癒,然后携著她的手,一块离开这所像监牢的精神病院。放下曾在她工作环境里经常放著的一只有毛毛的小白熊在她枕边后,关上身后门之前,回首向著掩上的门缝内的她说再见。走到过道的尽头处,隐约感觉到身后一阵风扑到我肩膊上,回头瞬间,与小雪快如闪电的身体撞到一起。她身后追上来的三名女护与两名男护士已赶到,就在她双臂缠上我脖子前把她强行拖离,我喝住一众男女护士,然后把小雪拥进怀里。她双腿如弹簧似的腾空缠到我腰际。人型状的树熊紧抱著我这棵树的树身不放。她近距离地瞪著我的双眼,嘴巴叫了我:李…哥。她的腔调与发音像“离歌”多于像我的名字。轻抚著她的背,跟她说我会再来看她。松弛了紧绷的筋肉后,她慢慢地从我身上滑下,堕落一众护士的手里,放回从她房里推出来的病床上。看到她向我挥手,我笑著举起在空气中的手向她挥舞。在众护士的身体遮挡中,我瞄到她也同时在两名护士的肢体间的空隙瞅著我,向著我展开她在三温暖工作时的一贯笑容。原来在三温暖对著我不是应酬用的虚伪笑容。我内心的愧疚感已长大成熟如一棵难以在暴风雨蹂躏下轻易被连根拔起的大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