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太行山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茂密的原始森林中寒风呼啸,发出阵阵狼嚎虎啸般的声响。温度很低,风把积雪卷起洒向空中,形成一团团白茫茫的雪雾,好看却潜藏着杀机。
李云堂等人在一处被河流切出来的横谷中艰难地穿行,当地称为“陉”。这种被河流冲刷而出的“陉”,是深入、跨越太行山的不二选则,古有“太行八陉”之说。这条已经被半冻的河流被张长岭等称为“红石河”,据说河底多红石,但这个季节却是无法看见河底有什么红石。
李云堂坐在马上,几乎把自己完全包裹在厚厚的狐裘中,瑟缩着脑袋,嘴里嘀嘀咕咕不停地咒骂着。彼时代也曾在冬天来过太行,可没有现在这样冷!随从们安之若素,作为常年在山里讨生活的,眼前的不算什么。
将要拐过前面的山坳,张长岭忽然挥手止住队伍前进的脚步,迅速拔刀在手,警惕地向左侧河岸的山林望去。其他人见状,也马上拿好兵刃,做好戒备的姿态。
茂密的山林阴暗一片,根本看不见内里,只听到风的呼啸声,只看见高大的落叶松在随着风势摇摆。李云堂刚想询问,却见密林中有什么东西撞了出来,定睛看原来是只一人多高的棕熊。棕熊缓缓向队伍走来,在距离有二十多米处停下,用鼻子使劲嗅着气味。
李云堂和几个店里的伙计有些变了脸色,而张长岭的护卫却是立刻结成一个圆阵,将马匹和李云堂几人护在当中。五个长矛手沉肩抖臂,矛尖斜斜向上,持刀的护卫则挡在侧翼。众人冲着棕熊,猛地发出一声喊。
棕熊身体向后微缩,忽然直立而起,两只前爪在空中挥舞,接着猛地拍击在岸边的冰雪上,拍得冰碴四溅。然后一扭屁股,快速向后跑进林中不见踪影。
张长岭松了口气,忽然侧耳倾听,并且问身侧的长矛手道:“你们听见什么没有?”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接口道:“只有风声......还有什么声音?”
张长岭面色凝重起来,忽然趴下将右耳贴紧覆满冰雪的地面,片刻后大叫道:“所有人赶紧进林子,有大队骑兵靠近,就在山背后!”
人们紧张起来,纷纷打马钻进山路一侧的密林,也不管棕熊是否离还藏在里面。谁都知道此刻威胁最大的绝不是那只棕熊。躲进林间,未见棕熊踪迹,张长岭布置了警戒,让人把马匹牵到远处躲藏。
李云堂也很紧张,这一路上还算顺风顺水,没想到进山后会遇见马队。他完全信任张长岭的判断。果然十几息之后,从山背后涌出黑压压的大队骑兵,迤逦不绝,队形非常整齐,步调一致,粗略估计有五、六百骑之多。前锋卫队有上百骑,由两位身着红袍的司马带领,两位司马一少一壮,壮年者满面凛然之色,一边催马前行,一边观察周围的山林地势。少年司马则表情木然,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掌旗的军侯是个外貌彪悍的黑甲骑士,一道刀疤斜着贯穿面部,单臂挟着的黑狼旗上书写着大大的隶体“闵”字,旗面被寒风拉得笔直。
张长岭悄声道:“公子,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石闵的汉军......他们在邺城外休整,怎么会来山里?!”
李云堂皱眉,心想石闵不就是冉闵么,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啊,上次救助断腿女奴后,回去路上便想起来了——几乎听陈简和叶准唠叨过上百遍。说起来,自己还受了他的恩惠,却连谢都没有谢过。
前军刚过,中军数百骑紧紧跟上。被几个甲士簇拥在中间的黑甲少年将军身披血红色大氅,一柄乌油发亮的马槊横在鞍前,尺许长的槊锋闪着寒光。其人方正面庞,目光如虎。坐下乌骓马极为雄壮,将其衬得更为英姿勃发。
李云堂吸了一口气,赞道:“真他娘的霸气侧漏!他就是石闵,对不对?”
张长岭已经习惯公子经常从嘴里蹦出来的怪词儿,略微迟疑一下道:“应该就是......石闵年方十四,羯赵军中十四岁为将者极为罕有!此人身在中军,侍从环卫顾盼自豪,应为一军之大将!”
忽听身后林中传来马嘶声,张长岭暗叫苦也,对旁人打个手势,拉着陈简便往山林深处钻,却见几匹马惊慌失措从林间直奔出来,有人惊叫道:“公子快躲,这边有四头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不远处树木摇动,枝叶断折,积雪簌簌洒落,几头大熊的咆哮声传来,声音似乎带着几分呜咽,张牙舞爪的身影隐约可见。
危急之下,众人舍了马匹不要,纷纷逃出山林,现身于正在行军的骑兵视野中。
山路上行军的骑兵队伍早已发现异状,不待上官下令,就做好了防备和攻击的准备,个个弓弩在手,瞄准从山林中逃出来的这群人。
石闵身边的一个军侯蹙眉道:“山贼?胆儿忒大了吧!”
石闵饶有兴致地看着,忽然低声笑道:“不必多虑,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张长岭护着李云堂逃出山林,看见军阵中瞄准己方的弩箭,急忙奔上前拜倒在雪地上,大呼道:“军爷不要放弩箭,我等是邺城行商......”逃出来的众人也纳头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