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照耀在高大的宫墙内,却没有带来些许暖意。
皇城周长八里,内外殿宇3000多间。布局仿照洛阳旧制。主殿太极殿十二间,是那人日常处理政务所在;殿后为显阳殿,皇后所居;宫城东门外有东宫,太子所居;宫城北有华林园。宫城周围有一系列府城,属于官署区、居民区和商业区。羯胡代赵,穷奢极欲比之匈奴汉国犹有过之,整个皇城建造得气势恢宏,如同一头巨兽盘踞天地间。
石元的车驾进入宫城后,立刻就有专职的内侍恭请石元下车,并将石元的随从侍卫留下。然后有内侍在前方引路。路遇两队巡逻的皇宫卫队,领头的羯族将领无一例外均驻足查问去向,知晓石元的身份后并无恭敬之意,只是挥手冷漠地继续率队前行。
穿过了几重宫门,几重院落,才来到太极殿右侧的偏殿外。内侍入内通报,石元冲殿门外的甲士笑笑,叉着手打量了几眼太极殿高耸四檐上的木雕龙头,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殿前一颗枝干如虬的古柏上。古柏横生的粗长枝桠间,此时立着一只漆黑的乌鸦,瑟缩着身体,歪着脑袋盯着他,目光冰冷无情。
内侍很快就传达那人的旨意,宣石元觐见。
石元随着内侍进入殿内,掀开厚厚的毡帘,扑面拂来一股混杂着酒肉气息和某种不知名味道的暖风。只见殿正中架着一尊青铜鼎,鼎下仍有炭火徐徐燃烧,鼎中则炖着一整头肥羊,在汤水中浮浮沉沉。殿下一条几案,跪坐着一位浑身甲胄的强壮武士,年纪似乎很轻,面孔看上去依稀有些熟悉,正自得其乐地自斟自饮。
殿中沉香木制的高台上几案旁,那个人肥胖的身体横斜在织锦的绣垫上,几个半裸身体的宫女,环簇在他身侧,战战兢兢地帮他夹菜喂酒,高台下有一具宫女尸体倒伏在血水里,脖子被斩开大半边,只连着些许筋肉皮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兀自不肯闭上,望着殿顶错落有致的木椽。
石元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低下头恭敬地走到高台下,跪下磕头行礼。那人坐起身体,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混账东西,你今日来见朕,很令朕感到意外啊!哈哈......说实话,朕不太想看见你这个混账东西......若非你是朕的种,哼哼......罢了罢了,快起来说你有什么事......”
“是,儿臣遵旨!”石元将贴在汉白玉地面的额头抬起,缓缓地站起身,眼睛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宫女尸身,平静说道:“父皇,儿臣年岁渐长,却无寸功,蜗居都城无所事事,近来听闻太行匪患猖獗,有做大燎原之势。为此,儿臣愿自请任招讨使,赴太行招安这些匪众,恳请父皇恩准!”
那人眯起眼睛,灰绿色的眼珠露出一缕寒光,伸手抹了一把灰褐色的虬髯,向着台下饮酒的武士询问道:“闵儿,我朝的麒麟子!你可曾听说此事?”
武士放下酒杯,大有深意地看了石元一眼,清澈的目光似乎能洞彻人心。
石元心头一跳,忽然想起此人是谁——他是被那人认为义子,率三千汉军于二十万鲜卑大军中突围而出毫发无损的石闵!
武士不卑不亢地起身,来到石元身侧,向着高台上的石虎单膝跪下,拱手道:“禀报圣上,太行山匪患由来已久,土鸡瓦狗耳,并不足以为忧。但是疥疮之患也应根除,听闻卫公乃是我大赵少年勇士,男儿自当建功立业,故卫公之请臣深表赞同!”
石闵言毕站起,向着石元带着善意地莞尔一笑。
石元看着他年轻的面庞,有些麻木地回报以微笑。
台上的石虎抄起一条烤豕腿掷向石闵,骂道:“你与这个混账东西交好么?居然暗中帮他说话,以为朕喝醉了听不出来?!”
石闵任由油腻的豕腿砸在胸甲上,沉默片刻才道:“圣上,我和卫公素不相识,但我喜欢喝卫公酒肆里卖的酒。古人有以琴棋书画相交,我与卫公以酒相交,也未为不可.......”
石虎忽然抬腿将一个半裸宫女踹下高台,吓得那宫女在台下五体伏地,抖得跟筛糠般,一句话都不敢说。
石虎喝了一口酒,摇晃几下头颅,似乎想令自己清醒一些,笑骂道:”看来你小子不但会打仗,还会说话!“他接着又道:”既然如此,朕就准了这混账东西的请求......“
石虎将目光投向石元,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冷漠,冷冷说道:”朕这就颁旨,赋你旌节、金印,许石闵率军辅助。但如若你连这事儿都办不好,就不必回都城......你可以退下了!“
石元低着头,下跪谢恩,然后跟随着内侍去领旨意等物事。
石元走后,殿内恢复了原来的饮酒作乐的气氛。石元再次斜斜躺下,将一只手探到身侧的宫女股间,摩弄了一番,忽然叹道:”闵儿,你可知我为何瞧不上这个混账东西?“
石闵跪坐在几案旁,举起酒杯道:”愿闻其详。“
石虎恨声道:”这个混账东西是个贱种,跟我旁边这些贱种女人一样!“他一把将宫女推下高台,骂道:”你看他那汉奴贱种的模样,哪里有我羯族健儿的风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