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儒公诚兄也开口了。
“是太人意外太让天下人失望了。“
”如今国难当头,天下危急之秋也,辽使都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猖狂威逼我们国家了,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沧赵家不念太上皇对他家的天大君恩,赵公廉不念大家认可他的雄心志向感人操守急思报国,只为点流言小事反而目无君父纲纪王法对朝廷兴师动众露出凶相,这太不应该了,完全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原则性大错误,更让咱们的国家民族雪上加霜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简直是把沧赵列祖列宗历代誓死捍卫我朝我民的传统和高风亮节全都沾污抛弃了,让祖宗蒙羞。”
高年兄跟着叹惜一声:“当年,赵公廉喊出他最恨的就是吃里爬外的汉奸卖国贼。老夫闻之可是激动的畅饮三大杯啊。汉奸,这个词创新概括得多么好多么可如今呢,他的所做所为,啧,太令人寒心了。”
有人立即应声接话了,正气凛然怒哼一声,愤然道:“依我看,赵公廉就是个掩藏得极深的伪君子野心家”
接下来自然就是有赞叹惋惜,有理解同情或不理解、万难接受的,也有质疑怒骂唱反调的。
虽然是现场自由发挥,但双方你来我往配合默契,演得精彩,不愧都是文化人,不愧为当代公知精英群。
这其间,耿南仲矜持地没说话。
他始终留心的是隔壁的动静,可惜,耳朵都恨不能伸长成驴子了也仍旧是盼望的啥也没收获着。
至此,他不得不亲口开口说点什么了。
“诸位且静一静,都不要争了。“
屋子里十几个人瞬间都收起慷慨激昂与失望感慨,几乎同时闭嘴安静下来。
耿南仲对大家的自觉(老实尊重敬畏他权威)态度,很满意,慢条斯理捋着海下胡须铿锵有力道:”以老夫之见,文成侯仍是那个铁骨丹心的年轻才俊,难得的国家良才。一时的冲动不能说明什么。到底是年轻气盛嘛。误以为朝廷对他不公,一时气愤做出过激反应也是正常。“
”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对不对?不要轻意质疑否定这样一个奋力效忠朝廷十几年的良臣的高尚气节品质嘛。”
他想信从他口中亲自认定的沧赵,一定能打动隔壁少年轻狂幼稚的赵老二。
高年兄跟着道:“赵公廉今年也不到三十岁吧?确实太年轻了。哎呀,不提想不起来,二十几岁的封疆大吏呀,这种殊荣简直是古今未闻,贵如亲王之身也不可能如此年轻就担此重任。这是陛下对他的何等宠信重用,何等的恩遇呀!”
公诚兄却跟着感叹唱反调道:“怕就怕正是如此年轻而得意轻狂,忘了为臣子的本分,甚至忘了做人的根本。”
赵岳始终不搭理这边。这边大感戏演得也就没滋味。
赵小二,你倒是有点反应啊。哪怕是愤怒凶狂一下,有了反应,这戏也不算白演,总会有收获而有针对性转换策略。
无声无息,无动于衷,你这算怎么个事?
你的少年热血呢?你的家族荣誉感呢?你的勇猛自信胆大不服一切呢?你的
但,无奈,只得继续。
下面的话锋就开始转了,由主力赞颂敬佩转入主力猜忌甚至谩骂攻击不能感化赵二,那至少得激怒赵二做出反应。
这些人相信有耿南仲在这坐镇,有堂堂右相镇着,赵岳再少年轻狂冲动胆横也不敢悍然闯进来动刀子收拾他们。
正说的(骂)得比此前赞颂时热烈畅快多太多了时,不料,少年赵岳没闯进来,却另有人闯进来了。
辽使——赤狗儿,耿南仲最怕的,一见就吓得想拨腿跑的这个辽蛮子,带着十几个蛮子突然出现在樊楼轰隆进来了。
无巧不巧的是,酒店为弥补耿南仲他们而炒好的肉菜恰恰是在赤狗儿闯进来的仅仅几秒钟前布置在了十几个案几上,耿南仲这边一边自如演戏一边盼着的肉食终于来了,却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伸进菜盘子狠狠开吃呢。鬼子来了。
就这么个寸劲!
耿南仲本恼怒居然有人敢不报而入,这是没把他这个尊贵相爷放在眼里,但猛然见闯进来的不是预料的赵家小二,居然是辽人,赤狗儿那狗熊一样的可怕身躯堵在门口一现,吓得他猛一个哆嗦,脸色全变了,本要爆的脾气刹那间,没了。
屋子里的其它十几个人也瞬间骇然失色,如同突然一齐被扭断脖子的鹌鹑,谩骂嘲讽戛然而止,都身子下意识一缩,整齐划一没声了有的眼睛瞪得老大惊骇看着面前的蛮子那毛胡子脸上的凶恶得意,有的则眼神闪烁,在辽人狼一样的睥睨下尴尬温顺地低下头不少的吓得筷子掉了都不知道。
赤狗儿对自己突然到来的威慑力很满意,笑容一现反而让他那野兽般毛绒绒的丑脸越发狰狞恐怖。
他身边的那位虽同样着华贵兽皮腰挂弯刀却是斯文书生样的副使先开口了,一口的标准流畅汉家话,但语调就不斯文可爱了。
此人瞧瞧正对着的那位公诚兄,指指案几上的菜,嘲弄地笑问:“这,是什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