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宫宴上离开,尚未回到乾清宫,便有宫人赶上来来传旨:慈宁宫太后娘娘有请皇上。
皇上哂笑一下,不用说也知道太后为何要找他。这么片刻的功夫,太后便得到了消息,这帮子奴才的脚下倒是很快么不过此事终究要跟太后报备一声的,这会儿去了正好。他抬了抬手,吩咐御辇转头去慈宁宫。
刚进了慈宁门,便见到冯嬷嬷站在宫门内等候,朱瞻基自是不愿在冯嬷嬷面前拿大,便下了辇,与冯嬷嬷一起步行往内走去,辛礼等人不敢跟的太近,落后三五步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路上冯嬷嬷不住口地夸奖三皇子如何知道孝敬太后、读书又多么聪明、举止又多么讨人喜爱,一提起三皇子来,冯嬷嬷的脸上都笑开了花。
原来颜妃自三皇子出生后便常常携三皇子来慈宁宫陪太后解闷,三皇子等若是在慈宁宫长大一般,这次颜妃谋害皇后被禁足,太后可舍不得她的宝贝孙儿也陪着颜妃一起禁足,便将三皇子接到了慈宁宫抚养。慈宁宫长日寂寞,又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冯嬷嬷自然是对三皇子疼到了骨子里。
朱瞻基与冯嬷嬷在前,辛礼等侍从在后,一行人缓缓行走在慈宁宫内,只有偶尔朱瞻基与冯嬷嬷交谈的声音传来,寂静得连梧桐叶落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见了太后,朱瞻基恭敬地给太后行礼问安,太后连忙让皇帝起来,又让人给皇上端盏新点的桂花蜜来润口,一边嗔着冯嬷嬷:“阿冯是老糊涂了不成这虽然是八月了,可日头底下还是能晒死人的你怎么让皇上就这么走着过来了”
不等冯嬷嬷请罪,皇帝便笑着说:“不妨事,慈宁宫里都是树木阴凉,哪能晒着人呢朕批了一天的折子也倦了,正好走走活泛活泛。”
皇上见太后跟前放了一盏棕黑色的药汤,不禁问道:“母后的病怎么样了高太医的方子吃着可见效如今能睡得着吗”
太后叹道:“还不就是那样子,现今这个高太医的方子吃着仿佛比刘太医管用些,一日里也能睡个一两个时辰了,倒不像往日只能睁眼等天亮了。”
皇帝皱眉道:“一两个时辰还是太少,还是让高绍良再调整下方子为好。若还是不成,儿子再选调民间专治失眠心悸的良医进京为母后诊治便是。”
太后看了看周围的人,挥了挥手,众人知道是太后有话要与皇上说,便都悄悄地退下了。
太后见人都下去了,才叹了口气道:“我这个是心病,只怕是吃多少药都不中用的。这几年来,我一闭上眼,便见到你父亲来找我索命,这一场官司啊,到阴司里还有得打呢虽说我不怕他,但他终归是死在我手里的,只怕我到时候也要从油锅里走上一遭了。”
朱瞻基悚然而惊,这是母子俩最大的心病,他急忙握住太后的手道:“娘,人死如灯灭,哪里有什么的鬼神之说再说即使要偿命,那也该是儿子去,他要找也会来找我,哪里会找到你的头上”
太后无神地笑道:“你是圣天子百神护佑,他如今不过是只孤鬼,哪里敢找你凭他那个不中用的性子,也只好来欺负一下我这老婆子了。”
朱瞻基站起来在屋中绕了两个圈道:“娘,我闻听藏地佛教有转世之说,那里的活佛都法力强大,我明天便宣活佛进京,大做法事,为先祖们超度,驱邪镇恶,如何”
太后点头道:“那便试一试罢,实在不行我舍了这条命去,与他在地底下也要撕扯一番”
朱瞻基冷哼道:“他对祖父阳奉阴违,信用小人,妄宠贱妃,宠妾灭妻,倒还有脸来找人赔命我倒想知道他在地下见了祖父,是个什么嘴脸”
太后想了想,突然失笑:“怕只怕你祖父在地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只怕他见了太祖,太祖爷也不会饶过他。”
朱瞻基想了想,也是失笑,反倒放开了,劝慰太后道:“是呀,娘,你看既然祖宗们把事情都做到前头了,哪个没干过些大逆不道对不起祖宗的事咱们干的这些事也不算是什么,皇家本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有多少事实都隐没于史书之中咱们看开些,只要咱们于朝廷大事有助,于天下苍生有助,便有脸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太后本就是心病,与儿子一番话说开了几分心结,便觉得精神爽利了许多,心情也好了些。当下拍着儿子的手道:“你既已知道你父皇的毛病在于宠信奸妃,当以史为鉴,莫要再重走你父皇的老路为好。你如今喜爱孙青黛,宠爱便宠爱了,你有个贴心的人在身边,我也放心些,皇后如今看来,格局是小了些,但是你也不要越格才好,那孙青黛明摆着与皇后不对付,入宫来又无什么建树,也未曾诞下一儿半女的,你还册她高位,不是明显着要打压皇后吗如今皇后又怀着身孕,你怎么也不好让她生气的。皇儿,须知后宫如朝堂,也讲究一个平衡二字啊”
皇帝听了踌躇了一下,开口道:“母后,您有所不知,儿子与青黛其实相识甚早,那时候她才十二三岁,我曾得她有两次的救命之恩,娘,您说,我的两条性命,只酬她一个贵妃之位是否过了况且她确实有不世之才,若是她身为男儿,只怕才能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