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鹤戴上白纱手套,详细检验了一番,方缩回手,站起身,询问抬运尸体的士兵:“是谁最先看见朱遗尘上吊自杀的?”
士兵回答:“是看守他的军士。”
“他是怎样发现的,当时疑犯身边没有人看守吗?”林放鹤显然不相信。
这名士兵瞧了瞧顾明,闭口不说话。
顾中军挥了下马鞭,恼怒道:“这位大人是京城刑部左侍郎,专门负责刑狱,有什么话你尽管说。看我干什么?”
士兵点了点头,回答:“是,中军大人。”
又溜了一眼林放鹤,道:“船靠码头的时候,大家急于登岸,拥拥挤挤、吵吵嚷嚷,秩序有点乱。等到大队离开船,我们再去提取犯人,准备押解上岸的时候,才发现他已悬梁自尽……”
“悬梁自尽?”林放鹤口中叨念着,问,“关押朱遗尘的座舱并不宽敞,山下也很低矮,寻常人进去都要弯一弯腰。试问他是如何悬梁自杀?”
士兵听得明白,笑脸解释:“回大人,这个人犯他是坐着勒死自己的……”
“坐着,这倒奇怪了?”林放鹤更觉稀奇。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倚在一根柱子上,两腿叉开,头歪向一边。那根系在人犯脖子上的布带就栓在他头顶不高的一道横梁上!”士兵脱口而出,看样子不像撒谎。
“这种自杀方法倒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人坐着也能把自己吊死?”
林放鹤沉吟着,转头问顾明:“我们能不能上船勘验一下?”
“这个恐怕不行。”顾明直截了当。
“为何?”
“战舰每一次回港,都要全面封锁,清洗舱内甲板,检查炮位弹药配置,平常人严禁入内!您若想上船检查,首先得有苏州水师营的特别批文……”
“那好,既然这样,这个人的尸体暂时先不要处理。”林放鹤叮嘱说,“一般上吊自杀者,颜面赤紫或发青,眼睛爆出,舌头外吐,伴随着大小便失禁。而这个水匪寨主的死状不尽相符。我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测……”
顾明拱手问:“大人为何此时不一查到底?”
“做进一步的解剖,需要相关器械。我没有随身携带。”
“我一准把大人的话传达给梁总兵和、侯监军……”顾中军堆起笑脸,非常客气。
“即是这样,你们把人抬走吧。”林放鹤点点头,脱下白纱手套。
顾明摆了摆手,几名士兵抬起担架,相扶相将,一路而去。转身又问:“林大人,你们还有别的需要吗?”
林放鹤说:“注意,要保护好尸体。”
“这个你不用担心。”
顾中军亦稽首告辞。
熊耀华、唐羽走上前,围在林放鹤身边。瞧着顾明等人远去的身影,熊耀华一咧嘴,说:“这个朱遗尘怎么会平空想要自杀呢?”
唐羽首肯,也说:“卑职亦觉得此人死得蹊跷。”
“我又何尝不是?第一,朱遗尘死状奇特,颇费猜疑。第二,死亡时间节点非常敏感。第三,彼此接触虽然短暂,但以我的观察所得,朱遗尘自私、狂妄、心机深沉,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要搏一搏、拼一拼,现在形势还没有到他全面崩溃的时候,自缢而亡从何谈起……”林放鹤条分缕析,赞同地说:“所以我当下也不认可他的自杀结论。“
“那我们为何不乘势追下去?”熊耀华闻言,皱起了眉头。
林放鹤微微一笑,说:“一句话,没证据。”
“目前没有证据吗?”
“就算有,也是间接的。”
林放鹤接着说,“刚才你也听到了,船只被封闭,正在全面清理。等他们清洗完毕,相信现场可以提取的有用证物也已寥寥无几。而没有有力的直接证据,就无法判定为谋杀……”
熊耀华一拍巴掌,怒道:“那为何不直接把朱遗尘尸首截下来,拉回去检查,只要抓住证据,看他姓梁的还怎么说?”
“要不得。脸面灰白,双睛凸出,鼻孔隐隐似有血迹,这种状况也可能是自缢绳索勒颈所致,也可能被钝器击伤后脑。方才我检查尸身时,特别摸了一下,后脑并无明显凹陷……”林放鹤态度谨慎。
唐羽接过话:“那就可以肯定,死者不是被人敲击头颅而死?”
林放鹤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讲。
“一个人如果不是成心求死,很难相信他会用坐着这种方式将自己勒毙。但是从目前看,朱遗尘自杀的动机似乎又不够充分。那么有没有是先把他打昏,乘着朱遗尘昏晕之际,再用绳子勒死?”
“从他的只言片语,可以窥测,这个人与官府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熊耀华犹豫了一下,也道,“说不定,这才是杀人的真正动机!”
“我也听朱遗尘在湖边扯着嗓子喊,说他有一本账目,后来被那个投水、生死不明的女人玉萍带走了。”林放鹤缓缓点头。
唐羽很高兴,说:“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