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地处扬子江下游,北临大江,南据峻岭,形势险要,为兵家所重,距瓜埠江水相隔。东通吴会,南接江湖,西连都邑,都城建康所需生活物资,主要由之转运而来。京口作为军事重镇,其安危关系朝廷的存亡,统治者极为重视。此地不仅商旅往来不绝,晋军在此也驻有重兵,置晋陵郡,征北,镇北,安北,平北等将军府及北中郎将府常设于此,因有也有“北府“之称,人声鼎沸,灯火昼夜不息。尹飞划舟来到对岸,停妥了舟便拾阶而上来到了集市,万来酒楼正处于此地一闹市之中,食客众多。
尹飞来到酒楼,见店里人来客往,店小二忙的满头大汗,也不招呼,径直来到了后厨,将那两尾鲜鱼交由大厨,又去掌柜处取了鱼钱,正自打算离开,忽听得隔房传来食客的说话声,本来酒楼食客众多,人声嘈杂,弹琴赋诗亦不少见。可是隔壁食客的谈话却引起了尹飞的注意,因为谈话内容不是别的,正是青州之事。当年八王之乱,国力衰退,各族纷纷起义建立政权,青州在这场动荡中也受到了严重的波及,自己和姐姐,妹妹历经艰险才逃到此地,在瓜埠以打渔为生,可是自己的父母及其他家人却没能逃出来,生死未知!尹飞听到食客说到了青州,连忙侧耳倾听,希望能够打听到关于自己家乡的消息。
那桌客人约有三四个人,其中一人说道:“我们此番也是命大,能从那些蛮人手中逃脱,那慕容氏虽在青州建国,但和羯族石虎相比也算是好的。”旁边一人答道:“大哥所言甚是,那石虎残暴之极,杀人如麻。据说军中以人肉为粮,所过之处白骨累累,荒野无人,我中原族人十不存三四,幸得那石虎一族最终得了报应。”另一人复又叹道:“唉,那慕容德虽不是石虎之流,也知推崇儒学,但仍是异族,对我族人盘剥的厉害,仓中米粒比之司马氏统治时也所余不多。”尹飞听到此处,心中大定:“看来燕国并不是外面所传的那般残暴,杀人吸血,我家尚有余田,可维持生计。”一个女声接着说道:“倘若慕容德也就罢了,我的夫君也不会枉死,那慕容超继位之后,残暴不仁,我家也算官宦人家,我那夫君劝谏一句,竟导致全家灭族,我那孩儿命苦得紧!”那女子说到这里竟嘤嘤大哭了起来。旁边一人劝道:“四妹莫哭,此仇不报,我等几个做哥哥的也不用活在这世上了。那慕容超残暴不仁,各王互相攻杀,屠我青州族人如屠狗,若不是那平原县令尹老爷救下我等,恐怕我们也不能在此商谈复仇大计了!”
尹飞听到此处,心中一惊,他们所说的平原县令难不成是我爹爹,那平原县尹姓人家不多,能够做学问,做过官的也就我这一支,可惜家道中落,到我爹爹这一代已是穷困不已,家中除了四书五经,已无它物。想到此处,尹飞再也按耐不住,连忙走了过去,鞠躬说道:“众位哥哥,嫂嫂,我刚听到你们谈论青州,说到了平原县尹老爷,请问那尹老爷是否名唤尹慕白,年约四十有五,有一妻张氏?”尹飞这一突兀问话,众人都惊了一惊,那女子道:“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听尹老爷所说,他还有三个子女逃难离去,生死不知。”尹飞听到此处,再无疑问,急道:“我正是其子,我爹爹现下如何?其余家人可好?”
众人听到尹飞问话,当即沉默不语。尹飞一惊,知道事情不妙,连忙说道:“哥哥嫂嫂但说无妨,小弟感激不尽!”那几人互相了一眼,其中一人缓缓说道:“既然你是尹老爷的骨肉,我也不必隐瞒,当下燕国内乱不止,军中无人管制,杀烧抢掠,无事不做。尹老爷虽为一县之令,却和普通民众无异,不能自称国人,三五日需组织民众供献粮草,否则兵祸不远,我逃来之时,尹家已经家财散尽,全部充作了粮草。可是那兵蛮子仍不知足,时常劫掠无度,稍有不从,刀剑相加。尹家所剩众人已经逃难的差不多了,我们临走之时也劝过尹老爷和我等一起南下,可是尹家夫人重病缠身,行不得路,再加之县里孤寡妇孺也离他不得,故此不得同来,我等盘缠也是得尹老爷资助,这才逃到此地。”尹飞听到此处,心中惶急,但是要自己孤身前去,又不切实际。正自惶惶然时,突听得街上锣鼓喧天,有兵丁正在大街上宣读告示,尹飞凝神一听,顿时恍然,原来是北府军征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