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千帆驶还,渔歌唱晚,歌曰“日月昭昭乎浸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日已夕兮予心忧悲,月已驰兮何不渡为。事浸急兮将奈何!芦中人,芦中人,岂非穷士乎!”舟已驶过,歌声仍隐隐传来,苍然飘渺,“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此处位于扬子江下游,本是一处流沙冲积而成的水下暗沙,随江潮涨落时隐时现,后来泥沙淤积,逐渐成为一处江中四面环水的沙洲,因中原大地处处狼烟,朝不保夕,北民南迁寄居于此,此处地势开阔,水丰鱼茂,流民越聚越多,逐渐形成了渔村,因形似瓜形,故而称之为瓜步或者瓜埠。
北地流民本不善渔业,后来跟随当地渔民结网捕鱼,逐渐掌握了捕鱼技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恰逢天气恶劣,风大浪急则在家修补渔具。贫困的渔民若无渔具可向其他比较殷实的渔户租借,旬月之后将售卖所得的部分渔资抵租,艰难维持着生计。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外出的渔民已经陆续归来,江边停靠着一艘艘渔船,大者长三四丈,宽一丈有余,小者仅可容一人卧坐其中,犹似独木舟焉。
此时又一小舟缓缓靠岸,随着浪花左右摇摆不定,木色斑驳,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也似。那舟靠近浅水区后,从上面跳下了一人,年约十八九岁,身材修长,若是只看背影,当如一翩翩儒生,只是这舟上捕鱼生活艰苦,日晒雨淋之下,哪怕是个佳公子也会磨砺成一个村野莽夫。那少年下得船来,将小舟拖上沙地,从舟中提了一串鱼儿出来,大的两三斤,小的若手指般大小,还在手中扑腾不休。此时日影西斜,少年提着鱼沿着小道来到了渔村西首一小屋前,此时正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在屋前玩耍,看见那少年走了过来,连忙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欢喜叫道:“姐姐,哥哥捕鱼回来了,我们有吃的了!”话未说完便扑了过去,将那鱼提在了手上,呵呵笑着进了里屋。
那少年看着妹妹欢天喜地的提着鱼进去,放下了手中渔具,正待休息一下。此时屋中走出一女子,年约二十有余,眉若秋水,端庄秀丽,虽然穿了一身粗布衣衫,仍不掩其美貌,说道:“翼瑶,今日捕的鱼我已经清理完了,那两条大的你赶紧带去京口的万来酒楼,今日我去京口换洗李大老爷家的衣裳,遇到了酒楼的小二,他说今晚将会有几个贵客光临,想尝尝江中小鲜,我将这事儿揽了下来,你快快送去!换了钱来也好添置些渔具。”那少年听到此话,站起身来急道:“姐姐,你可别再叫我翼瑶了,这个名字秀气的紧,况且我已成年了,还是叫我大名好听些,这名被别人听了去,取笑于我。”
那少年说完,挠了挠头,便去屋檐下取了鱼兜。那女子看到少年尴尬的神色,笑道:“有何可取笑的,楚辞中有云:“翼遥遥其左右”。当初你爹爹给你取这名可是考虑了许久,就盼你能展翅高飞,建功立业!咱们老祖宗取名讲究女诗经,男楚辞,文论语,武周易,你的名字取自楚辞,正合时宜。要是爹爹听到你又在抱怨,岂不生气!”说到这儿,那女子声音渐渐低沉,似乎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挥手抹了抹眼角。
那少年看到姐姐又回想起往事,连忙说道:“姐姐,全听你的,我不抱怨了,你想怎样叫我都行。但是我在外闯荡还是用尹飞这个名字,爹娘自有吉人天相,不会有事,我们还要一起返回家乡,也不知家里那棵大枣树是否还在,那果子可是好吃的紧。”那女子此时已平复了心情,缓缓说道:“但愿如此,我们尹家也算名门大族,自有祖宗护佑。翼。。。尹飞,你快去送鱼,我和静姝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尹飞听到姐姐不在叫自己那个秀气小名,心中暗喜,忙道:“姐姐所言甚是,我这就去送鱼。”当下取过了鱼放进鱼篓,来到江边划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