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用野草来比喻党人其实是有些欠妥的,却也是十足的比喻,前后两次党锢之祸牵连党人数百余人,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在朝为官的还不是满朝党人?
对宦官恨之入骨那是有的,可要说恨不得抽筋拔骨,嗜其鲜血,就太夸张了。
像司徒杨赐,汝南的袁家这等庞然大物对宦官都是又恨又怕的,就更不要说在他们之下的世家了。
杨赐、杨彪这次召孔融入府,除了表明上的主臣和谐,嘘寒问暖外,其实还有暗地里的考较。
杨赐不全似荀绲的那种老迈,精气神俱佳,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杨彪和孔融的寒暄,老神犹在。
孔融全程心气有一半放在司徒杨赐身上,难免不太舒服,说这句的时候还得考量杨赐的内心独白,毕竟不像在官场摸爬滚打的老将,此刻手心已经悄悄渗出了汗。
同辈之间,交浅言深,话题无非围绕生活、家世,孔融答得不卑不亢,杨家父子也没什么感情变化,孔融倒是暗松一口气。
明面上的结束了,就要杨赐来当当黑脸了。
杨赐淡淡带着长辈特有的微笑到,“文举,你今日在洛阳可有何收获?”
这种类似命题作文的问题就是叫人难受,说没有收获吧,就显得自己才疏学浅了,可说有,有的范围可就大了去了,究竟杨赐是问哪方面的收获,孔融怎么回答,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像夸赞洛阳繁华似锦,往来无白丁的废话,孔融是不会去说的。
孔融引了一句孔圣人的话,“先人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莫说在鲁国家中,洛阳可足百万人,孔融方到几日,便觉着这洛阳实在是吾辈书生所属之地。”孔融说完不再言语,一旁的杨彪似是有些拿捏不定杨赐的心思,一脸有话却不出声的样子。
杨赐作为党人自然是要事事以击宦官为先,孔融哪能不知,但如今孔融还不算是党人一员,若杨赐不出声,孔融当然不愿意自己先去提这一茬,擦边球打得好,叫杨赐暗暗喜道,此子可期大事。
杨赐笑道,“洛阳固然是吾辈书生所属之地,然吾辈书生所读为何,文举你可知晓?”
杨彪不合时宜的出声到,“《大学》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吾辈书生当效仿先贤如此。”
孔融不得附和,摇头到,“然也,非也。”
孔融故作高人的样子,让杨家父子有些好奇。
“吾辈书生当自强。”
杨彪不置可否,心中有些不屑,自强?不若修身,换个词,同种意思,倒是好文采那。
杨赐也有些发愣,端起热酒,抿了一口,问道,“文举此言,怎个自强说法?”汉时酒的度数不高,温热一下都可以当水来喝,还暖身子。
“杨兄所言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亦是自强。”杨彪有些意兴阑珊了。
“融才疏学浅,自认吾辈书生也当效仿那些千古一将,手提三尺青锋,立那不世之功。”
孔融慷概激昂,并不获得杨家父子的‘苟同’,不世之功,没人能准确的知晓东汉熹平年下的暗流涌动会迎来一个浩浩荡荡的乱世,就算是乱世来临前的中平元年间的黄巾之乱也难说有人能预测到,那不第秀才张角传道满打满算才八个年头,离爆发还有整整八年,莫说朝中机敏之辈,便是张角本人也不是奔着要争夺皇帝才传的道,不世之功?往小了说,是孔融生不逢时,有这等想法也是好的,往大了说,恐怕就算大逆不道了。
孔融似乎也感到了一丝不妥,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延续,静坐不语。自认没那个口才,说服杨家父子认同自己的观点?那不得和盘托出张角的黄巾道,再延续下去,孔融也解释不了自己哪来的那么长远的目光。
杨赐也不打算纠缠,一口带过,“不曾想,孔家世代名儒,还出了文举这样的将将之才。”孔融听出杨赐口中话里有话,不敢多嘴。
杨赐复而说道,“某为官多年,少有治学之时,如今若论才学,恐怕尚不及文举啊。”
孔融知晓杨赐的客套,接下来恐怕才是正题,忙谦虚应诺。
“朝中奸吏当道,十常侍横行朝野,吾辈书生深受其害,某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能仗剑杀之,实乃心中大遗憾,只敢以文人之口,劝吾皇重归正途。”
劝灵帝重归正途谈何容易,两次党锢之祸便是前车之鉴,上书弹劾十常侍,灵帝都称“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在孔融看来根本就是以卵击石,用文人那一套根本不管用。
“吾辈自当以清君侧为首要。”杨赐一字一语铿锵有力。
这此换孔融有些不屑,两次党锢你杨家可是每一人受其害,十常侍当道,你杨家还不是照样身居高位,莫说杨家是庞然大物,灵帝一句话你还不得乖乖卷铺盖走人,十常侍怕你,你就不怕十常侍了?说杨家跟十常侍没有任何往来,孔融是不大相信的,如今哪个士家大族还没点肮脏事。
孔融顿了顿首,恭敬的附和到,“融虽力薄,自愿为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