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阳春城南有一胡同,香花胡同。其中,胡同内有一户人家早早在院子内升起了灯笼,而且不大的小院中有七八个光膀子的汉子正围着一张八仙桌吃着各式卤菜,划拳吃酒,谈天说地,气氛相当热闹。
但唯独只有一人与这一切格格不入,这人正是余卑言,而这小院子也正是他的家;他坐在平房前的石阶上,端着一酒碗静静地看着兄弟们玩的兴起,他不掺和这乱局,看着这一切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大哥,您今儿到底赚了那小子多少钱?竟然请我们喝女儿红这等上等货。”一汉子问道,端着一碗酒水一饮而尽。
余卑言笑而不语,饮了一口碗中酒水。
这时其他人也好奇了不少,纷纷向余卑言打听起来,但只有李安并没有开口询问,甚至他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见状,余卑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李安为何这般扫兴,还不是因为张文洛的买凶杀人一事。
先前余卑言果断拒绝了张文洛所谓的生意,并不是他真就冷血无情,或是胆小怕事,而是他知道:豫州有着天下粮仓之称,其地位在北陈可见一斑,而洛城又是豫州的首府,更是前朝旧地。那里四通八达,繁荣昌盛,人稠物穰。试问,在这种地方如何屠杀一门大户?
更何况,“隼坊”设立在洛城,那可是北陈专门负责缉事的机构,有着“龙头在燕京,龙尾在隼坊”的称呼,上抓奸臣,下抓刁民,大案要案一一过手,坊中高手更是数不胜数,而屠了一门,还想在隼坊的眼皮子底下从洛城溜走,纯属弥天大梦!
考虑到这些因素,余卑言认为张文洛之前的言语近乎谎言。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张文洛有那般态度,同时他也已经不想再看到张文洛这般哭哭啼啼的样子了,简直像个怨妇,可笑极了。
但可惜的是,李安却对张文洛的言语信以为真。于是,余卑言为了向李安说清道明,他端着酒碗起身坐到了李安地身旁,用胳膊勾着他的脖子,试探性地附耳轻声问道:“心里有事?”
李安消沉地摇了摇头,喝了一碗酒水下肚,脸颊微红了不少。
余卑言偷瞄了几眼周遭的兄弟们,接着他继续轻声对李安说道:“小安,咱俩认识的日子也有十年了,你有事绝对瞒不过我的眼睛。”
李安顿时来了精神,刚准备说点什么,但注意到周围喝到有些醉意的兄弟们,他又喝了一碗酒水,压低了声音对余卑言问道:“余哥,我就是想不明白,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你为何不干?”
“天上掉馅饼?别开玩笑了,这可是拿钱换命!先不管张文洛嘴里有没有实话,就单说买凶杀人这事……折寿啊。”余卑言的神情骤变严肃,如鸷鸟一般锐利的双眼落在了李安的身上,继续道:“你杀过人吗?刀刃抹血…你敢杀人吗?”
这一语令李安霎时垂下了脑袋,然而待他叹了一口气后,突然灵光一闪,连忙轻声说道:“余哥,你可以帮我杀人啊。”
余卑言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沉默了许久后方才颤抖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轻声说道:“我没有杀过人…我劝你也不要有为钱杀人的念头。”
这算是拒绝了,但这话也不知戳到了李安的哪根心弦,他猛然站起了身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中烧起了怒火,在余卑言的面前就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狂吼道:“余哥,你根本就不懂我的难处!”
这一举动如同为热闹的气氛泼了一盆冷水,院子中顿时鸦雀无声,其他人疑惑地把目光落在了李安的身上,然后又转移到了余卑言的身上,他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反了那句旁观者清,这次倒是当局者清了。
当局者无疑指的是余卑言和李安。
余卑言始终保持如初,他没暴跳如雷,也没漠不关心,只是淡淡地对李安说道:“你有难处就告诉我,千万别走歪了道。”
“我不会走歪道,谢谢大哥你的关心了。”李安干笑道,罢了便调头朝门外走去。
这举动在余卑言看来已经是李安做了决定,甚至道路已经歪了。他气得一脚踢翻了桌子,一桌好菜被打翻在地,吓得其他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他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见到这般状况,知道大哥生气了,而且还是李安惹得,于是有三人踏步上前,想要拉回李安,但却被余卑言一句怒言给阻止住了:“他不是三岁娃娃了,能好好走路…让他走!”
这言语如刀子一般捅进了李安的心脏,他在门前回头望着余卑言那无情的背影,只感觉陌生极了,并不是与自己有十年交情的好友,宛如一位铁石心肠的陌生人。顿时他的鼻头一酸,眼眶之中打转起了泪水,咬着牙就离开了这令他伤心的院子。
……
……
离开后的李安没有回家,他则是趁着夜幕降临去了城北一胡同内。
这胡同跟其他胡同不同,这里无人家,很深,深处还有一棵歪脖子树;北陈没有宵禁一说,但即使如此,街上的行人也不多,更何况这胡同呢?所以平时这胡同连个鬼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