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天亮的早,五点刚过,天色就渐渐明亮起来,此时,京师各大小茶馆茶园也纷纷开门迎客。京师与南方一样,饮茶成风,各种大大小小的清茶馆、书茶馆、棋茶馆和茶棚遍于京师大街小巷的各个角落。
京师同样流行喝早茶,官绅士商平头百姓天亮起身,洗漱之后头件事就是喝茶,而且还偏爱去茶馆喝早茶。
这日一早,天色刚刚放亮,寓居西城教子胡同法源寺的王凯运就早早起身,收拾妥当之后就出门,一路漫步前往宣武门。
王凯运,湖南湘潭人,字壬秋,年方二十三,去年湖南两科乡试也就是加补行壬子(咸丰二年)科,他中第五名举人,今年自信满满前来京师会试,不料却名落孙山,不过,他没急于回湖南,而是留在了京师。
他打算在京师逗留一段时间之后再前往上海,如今大清可以说是两个政治中心,一个是京师,一个是上海,以他区区一个举人身份,上海或许机会更多,不过,他也想在京师碰碰运气,毕竟他在湖南也是薄有名声。
他没有喝早茶的习惯,早早赶往宣武门,是想去红记茶园打探一下消息,这几日京师异常热闹,先是咸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赐死两朝首席军机大臣穆章阿,接着,三等公、南洋大臣、南洋提督、元奇大掌柜易知足又公然上折子,恳请朝廷严惩镇海侯府纵火一案的主犯从犯。
易知足的这份折子在京师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当年镇海侯府失火,易知足双亲以及十余个仆从丧身火海,导致当时正领兵在外征伐南洋的易知足开缺守制,由此引发了一连串变故,如今易知足竟然上折子恳请严惩镇海侯府纵火一案的主犯从犯。
也就是说,当年镇海侯府确实是人为纵火,而且主犯从犯都已经明了,京师阖城上下登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易知足所指的主犯从犯究竟是谁,毕竟这个案子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当事人又是号称南洋王、东南王、西北王的易知足,哪有人不关心的。
红记茶园是近两年才开办的一家仿自南方的高档茶楼,生意极为红火,不少官至三四品的旗人经常出入其间,一旦发生重大事情,早早就会爆满。
王凯运来的不算迟,进门之后就发现两侧左右官楼差不多都已满座,他囊中羞涩,也不上官楼,径直坐了大堂里的散座,一落座,就听的有人在朗声议论,“当年镇海侯府失火,影响有多大?
易公爷开缺守制,官场震动,东南三大总督更换,有人上章弹劾易公爷,由此引发一场惊震朝野的大政争,随后上海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学生罢课,广州、上海股市大跌,元奇银行爆发大规模挤兑。
继而又是八省一百四十余府县爆发大规模游行,以声援易公爷,支持元奇,最终导致了元奇与朝廷关系越来越疏远.......。”
“索二爷,这都是老黄历了,如今咱们更关心的是镇海侯府纵火一案的主犯究竟是谁?”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还能有谁?当年易公爷开缺守制,谁跳的最欢实?如今又是谁倒霉?”
当年声势浩大弹劾易知足的是穆党,前几日穆章阿又莫名其妙的被赐死,前后一联系,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一众茶客都不由的倒吸了口冷气,王凯运也是暗暗心惊,镇海侯府纵火一案的主犯若是穆章阿,这事可就真小不了!
见的众人一脸的震惊,索二爷一脸的享受,得意洋洋的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易公爷显然是不同意这么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结案,这事啊,有的热闹瞧!”
有道是店大欺客,红记茶园规模宏达,装饰精美,茶资也是不菲,是一般茶馆的三倍,王凯运二月就来到京师,时间一长,手头自然宽绰不了,点了一壶茶两碟子早点,一边慢悠悠的吃着,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一帮旗人大爷闲侃。
大堂里乱哄哄的一片议论声,穆章阿毕竟是两朝首席军机,虽说已被赐死,但指使人纵火镇海侯府的罪名若被坐实,必然会祸及子孙,而且也会牵连穆党一系官员,这可就不是小事了,易知足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杀父杀母之仇,不闹的天翻地覆才怪!
还有不少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眼见的有一场大热闹可看,都兴奋不已,高声议论朝廷对于易知足上的折子会做何反应。
当日上午,咸丰就发了一道谕旨,指责穆章阿身为首席军机,为保位贪荣,不择手段,妒能害贤,贻羞万古,诚为本朝第一罪人,着将穆章阿子萨廉等尽数削职,永不叙用!又着刑部尽快回覆镇海侯府纵火案。
刑部效率空空前,午后即回覆:镇海侯府纵火一案,涉案之相关人犯,尽皆身亡,死无对证,无从查破。
消息一传开,京师再次大哗,咸丰直言穆章阿妒能害贤,贻羞万古,诚为本朝第一罪人,等于是变相认可穆章阿为镇海侯府纵火案之主犯,但却没有抄家,只是将其子尽数削职,永不叙用,可谓是雷声大,雨点小,对穆章阿的回护之意十分明显。
而刑部的回覆更绝,人犯皆亡,无从查破。
所有人都有些惴惴不安,易知足是什么人,号称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