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江南战场虽是两位钦差,但却以林则徐为主,王鼎瞬间就明白过来,道光为何要留下他和潘世恩俩人商议这事,英夷战力强横,在东南所向披靡,江南战局实是不容乐观,在朝廷没有多余钱粮调拨、支持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说是凶多吉少。
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这一战不打也是不行的,让林则徐以两江总督的身份督师杭州,实际上就是将林则徐置于江南主帅的位置上,胜了还好说,无非是功劳均沾而已,一旦败了,却是要林则徐负全责的,那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这些个意思在圣谕中自然不能明说,这是要他俩人给林则徐去信说明情况,既有让林则徐放开手脚的意思,也有让林则徐不要与奕山互相推诿的意思。
想明白这层意思,王鼎不由的大为犯难,这是典型的又要马儿不吃草,又要马儿跑的快,但他和林则徐都是极力主战的,根本就没有回绝的可能,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微臣身子还算硬朗,虽不擅兵事,但尚且能知人善任,微臣恳祈南下,督师杭州。”
道光缓声道:“林则徐是两江总督,最为适合督师杭州,定九无须再争。”
见道光不准,王鼎又道:“元奇去年底才承接千万国债,微臣担忧元奇纵使有心,却也是有心无力。”
“定九可别小看了元奇,也别小看了易知足。”道光斟酌下才道:“告诉易知足,江南大捷,朕不吝啬封赏。”
什么封赏?一句含含糊糊的不吝啬封赏就想让元奇大出血,易知足有那么好糊弄?王鼎心里暗自腹诽,却也不好再多言。
让两人跪安,待的两人躬身退出,道光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起身在暖阁里缓步的来回踱步,户部银库亏空竟然高达八百八十万两白银,这是他不敢想象的,也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银子亏空可以慢慢追缴,官场风气败坏也可以从容整饬,但江南战局却是箭在弦上,容不得延误。
打仗打的是钱粮,这是毋庸置疑的,绿营平日里饷银低,待遇差,一旦打仗就需要高额的军费支出,以林则徐为钦差督师杭州,令易知足参赞军务,这不是他一时的突发奇想,昨晚难以入眠,他就生出了这个念头。
唯有林则徐为钦差,知足参赞军务,江南这盘棋才能盘活,林则徐声望高胆子大,敢于发动士绅,也控制得住局面,易知足长袖善舞,生财有道,让他们俩去折腾,江浙民间富足,局面再坏也不至于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总比朝廷派钦差去杭州强。
且说王鼎、潘世恩心事重重的走出乾清宫,一出门,迎面就碰上宗人府宗令,定郡王载铨一行,载铨显然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始末,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喜色,王鼎两人连忙拱手见礼,“二位中堂无须多礼。”载铨说着轻声嘀咕了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潘世恩一楞,王鼎却闷声道:“定郡王慎言。”
慎言?载铨眉头一皱,缓步跨进大门,满汉不和,世人皆知,但满官也不是铁板一块,以载铨为首的皇族宗亲勋贵一系与穆章阿一系双方争权夺利,矛盾也是日益激烈,户部银库巨额亏空,让载铨看到了扳倒穆章阿的机会,但与穆章阿矛盾尖锐的王鼎却让他慎言,难道这次还不能扳倒穆章阿?
载铨带着满脑子疑惑走进西暖阁,请安见礼毕,道光扫了众人一眼,径直道:“国家正项钱粮,胆敢通同作弊,任意攫取,实是丧心病狂,行同背国盗贼!”恨恨的发泄了一句,他才接着道:“此案亏空之大,闻所未闻,必须彻查。着以宗人府宗令定郡王载铨为主,彻查此案,着穆章阿、敬微、裕诚、塞尚阿、阿勒清阿协助调查。”
“奴才等遵旨。”载铨心里象吞了一只苍蝇一般腻味,居然还让穆章阿协助彻查,这算哪门子彻查?难怪王鼎让他慎言。
不容他多想,道光接着道:“如今英夷侵扰江南,非常之时,凡事以大局为重,彻查此案,声势不宜过大,暂不牵扯地方,但必须彻底查清,一查到底,不论涉及到谁,都绝不姑息!”
“奴才等遵旨。”载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有这个态度,事情就好办多了。
户部银库巨额亏空的消息传开,骆秉璋是忐忑不安,忧心不已,如此大案,得罪的人可就海了,他不知道对他来说,这事究竟是福是祸。
始作俑者的肃顺却是欢欣雀跃,他才不怕事大,越大越好,天色黑尽之后,他便来到定郡王府,帖子一递进去,很快就有人出来将他领进了载铨的书房,候了不到一刻钟,载铨就摇着折扇踱了进来,一见面就笑道:“好小子,将天都快捅漏了,谁借你的胆子?”
肃顺迎上前麻利的打了个千儿才起身笑道:“王爷过奖。”
“坐坐坐,不必拘礼。”载铨毫无架子的道,他也清楚,郑亲王乌尔恭阿对这个庶出的六子颇为喜爱,随意的落座之后,他才道:“如此大事,你小子事前都没跟你阿玛通气?谁的主意?”
“这事要跟我阿玛说,铁定没戏。”肃顺大大咧咧的道:“今儿前来见王爷,可是来讨赏的。”
“讨赏?”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