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说:我也看见了,白色的,来了,又走了。
大雨的世界里,似乎只有飞机能救他们这些孤独的落难客。
这些人中,有人前几天就到了,但参加这个貌似人生收场总结会的人,似乎今天才到齐。
市里安排了一个专人来陪同服侍接待,他年纪小一些,也到老洲好几天了。他一直没插嘴,因为插不上嘴。这些老人可是一世的交情,而他和我是一个年轻人,一个陪同者而已。
这里有些人是相当有级别的,谁还没见过小飞机?
有几个人今天早晨刚过轮渡,来到老洲,当时我在轮渡上,带他们一起过来。他们很不习惯自己的车被阻止停在江对岸,自己要徒步上洲。当时我手里拿着一只六十年代的篾笼子,里面装了一笼子乱蹦的长江杂鱼。他们以为我是打鱼的。
这些人听说韦敬到了老洲,多年不见,就齐来到老洲,老友一聚。
桌子上准备了丰盛的土酒乡菜。他们喝茶聊天的桌子上一片狼藉,全部湿了,摆设全部杂乱无章,你的变成我的,我的乱成你的。
雨太大,我急忙忙用一块布遮挡。刚才用雨伞,但雨伞吃不牢那风和雨,现在我用了一块大布,帆布,牢牢地覆盖住了,又把四个角拴在桌腿上。但是一阵风过,里面叮当叮当乱响。
这时,大雨里来了一辆车,那车半身泥泞,冲风冒雨,艰难前行。大家看它歪歪扭扭地近前来,好像看一个外星来客。
然后,就跑过来了一个人。那人姓陈,名家喜,是市委办公室的主任,和我一样,也是小班辈。他浑身湿透了。大雨会把每个人都弄湿的。我们认得,上一辈子就认得。
后来又来了几个重量级的人物,正式吃饭喝酒的时候,大雨已经消停了。我们又从里面撤席,搬到外面来吃。
外面,老洲,又还原成一个白亮的世界。无雨的但湿润的世界。
我父亲是主人,他邀的客,所以开场白是他的。韦敬说,今天在老州这里吃饭感觉真好,遇到这么多故人,感觉更好,我一直想建造一个地方,叫故人庄,山南海北的老友一起回到熟地,找到过去。以前我们用老蚕豆做项链,用一根线穿老玉米做手镯玩,转眼已经一生,我们一群老友到一起烧家乡的仔鸡吃,中间放几只老蒜子,喷香啊。一起吃才有味道,一起聊才不虚此生。不过,再怎么烧,也烧不出妈妈烧的味道了。吃遍天下也没有妈妈烧的东西好吃啊。不过有老洲这样的地方在我们就能找回过去,这是一个好地方,真是一个好地方,我晚年想住在这里,欢迎大家常来。
大家一起唏嘘感叹,都同意。
等吵闹有个间隙的时候,市委办公室主任说,各位前辈,允许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个人,老洲这里的生态开发都是他在做的,他买了这个荒凉一百年,他叫韦雄黄,也是我兄弟,老同学。今天的饭菜酒席都是他做的。你们刚才说的飞机是他开回来的。听说你们要来,他赶回来做厨子,亲自下手。
我站到席边来,给各位前辈敬酒。
我父亲韦敬也正式介绍我说,他叫韦雄黄,我儿子,和我干了一辈子架,到今天才认我这个老子!他是一个独孤侠,没用过老子一个关系,都是他自己打拼的!
大家都认识我,因为我一天都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倒水续茶。
飞机头打了我一掌,说,戳,你是韦敬的儿子你也不作声啊!我老早就听说了,你韦雄黄是我们这里首富啊!老子还以为你是店小二呢!
家喜说,雄哥的事业在全国,全世界,我们老洲这里不过是他小咪西小咪西的一个小地方。
我说,各位前辈放心,老洲将永远保持荒凉,不再开发,政府同意我的开发理念,老洲将成为一个独特的符号,欢迎普天下的人来到此地,欢迎你们随时过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