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他那个六哥明明不在,而他却隐隐觉得不安,甚至是威胁遍布。
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知道,原来此前的诸多部署,皆是他人眼里的笑话。而他自己则像个白痴般,自导自演着自以为是的戏曲,卖力而认真,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那些人的戏中小丑。
不甘心吗?
他想,答案是肯定的。
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本以为会赚到盆盈钵满,结果却成了要牺牲的那一个。
他就是一块垫脚石,又臭又硬,往常所持的尊严和高傲,于那几张薄纸的回禀面前,已然变得苍白无力。
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可能。
也不是不感到出离愤怒!
甚至,此刻在瞪着苍帝的眼神中,还跃动着两簇火红炙热的火苗。
他没有掩藏此刻的情绪,将视线由苍帝缓缓移动到蒙面人身上,薄唇轻吐,“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蒙面人低笑,浓眉微挑,“我知道的,估计你现在也知道了。不过,有件事儿,你可能不是很清楚。早在谌王南下时,你这位好父皇,已经把他身边的龙鳞卫拨给谌王了。我想,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让段天昊努力压制的不甘情绪爆发出来。
他急速往后退去,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身形还略显不稳,蹬蹬蹬的脚步声起,混乱而难听。
意味着什么,身为皇室中人,他又岂会不清楚?
龙鳞卫俗称天子隐卫,世人只知道,这是隶属于苍帝的精锐,却不知道这样的一批人,只效忠于历代帝王。
之所以会清楚其中的关系,还是数年前他前往上书房探望他的父皇时,偶尔间知晓的。
犹记得当时他的父皇跟他说,等他长大后,就将这些人悉数交到他的手上。
如今,这才过了几年,他还记得如此天大的谎话,却不知说这话的人早已换了心思换了对象。
一时间,愤怒、震惊、悲哀、讽刺等诸多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他仰天长笑,呼出胸中的激愤不甘。
可事实上,他稳住身形站定后,就什么都没做。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激烈的情绪,恍若海浪翻滚腾掠,刹那间倾江倒海,汹涌澎湃,只一眼,就让人无比惊心。
他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那个位置是他自幼就怀揣着的目标,而他所做的一切也皆是为此。
放弃?
或是抓住此次难得的机会,荣登大宝?
他脑中飞快的绕着这两个问题旋转,微垂着头,看着两鬓斑白的苍帝,却不期然的想到了很多久远的事情。
其余三人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幻,或平静,或得意,或担忧。空气也因这短暂而考验心脏承受能力的抉择而格外凝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天昊重新抬起头来,眸光里霎时划过一道阴冷,如一盆冷水当头兜下,在冰天雪地中凝成冰剑,刺穿苍帝的心脏。
苍帝见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饶是之前有多镇定自若,此刻也露出了峥嵘而凛冽的杀气,毫不犹豫的直射向一脸坚定的段天昊。
蒙面人得意一笑,还冲段天昊微微颔首,“我收回方才的话,如今也不小看你了,而是直接佩服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本来他所打的主意,就是要悄无声息的掳走苍帝。
谁成想,一个不察,竟会横生出那么多枝节,并将动静闹得那么大。
如今由寝宫通往外面的隐秘通道已经被封住,他想要不费吹灰之力的带走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恐怕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何况,就算他可以顺利带走人,恐怕以后在这个皇宫里来去自由的资本,也将会被人发现了。
如此得不偿失,可就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是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挑拨苍帝和段天昊之间的父子关系,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所幸,段天昊没让他失望。
苍帝却像是读懂了他心中的想法,不怒自威的脸上布满冰霜,不看段天昊,反而是看向他,缓缓问道:“要把朕掳走,也得给个理由吧。”
他说得很郑重,不想,此话却引得蒙面人冷笑不已。
待笑声停止,蒙面人才以冷到零下几十度的声音缓缓道出:“苍帝不愧是贵人多忘事。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忘记了,可你总该记得,十七年前你派顾硚埋伏在落霞谷里而导致的惨绝人寰的一幕吧?”
这话就像是一个引子,刹那间点燃了尘封在苍帝脑海里的干柴。
火苗轰地窜向高空,映亮了他无比惨白的脸色。
“你……你是……你居然是……”他不敢置信的指向蒙面人,虽早有预想,却没猜到对方会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那一个。
“我什么?这才十七年而已,你应该还能想得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