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叹道:【朋友贵在相知,你既知我心,我夫复何求?】两人目光相望一眼,但见彼此肝胆相照,言语已是多余。
突听得道路前方,传来一阵歌声:
【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
质菲薄而无因兮,焉讬乘而上浮?
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
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一条昂藏八尺大汉,自道旁大步而来。
只见此人身长八尺,沈眉大眼,腰畔斜插着柄无鞘短刀,手里提着只发亮的酒葫芦,一面高歌,一面痛欢。
他蓬头敞胸,足登麻鞋,衣衫打扮虽然落魄,但龙行虎步,神情间却另有一股目空四海,旁若无人的涝洒豪迈之气。
路上行人的目光,都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此人所吸引,但此人的目光,却始终盯在刘新脸上。
刘新望着他微微一笑,这汉子也还他一笑,突然道:【搭个便车如何?】
刘新笑道:【请。】
那少年汉子紧走两步,一跳便跳了上来,挤在刘新身侧。
张千冷冷道:【你我去向不同,咱们要去的,正是你来的方向,这便车你如何坐法?】
那少年汉子仰天大笑道:【大丈夫四海为家,普天之下,无一处不是我要去的地方,来来去去,有何不可。】
伸手一拍刘新肩头,递过酒葫芦,道:【来!喝一口。】
刘新笑了笑,接过葫芦,便觉得葫芦竟是铜铸,满满一口喝了下去,只觉酒味甘冽芬芳,竟是市面少见的陈年佳酿。
两人你也不问我来历去向,我也不问你身世姓名,你一口,我一口,片刻间便将一葫芦酒喝得干干净净,那汉子开怀大笑道:【好汉子,好酒量。】
笑声未了,张千却已将车子在个小小的乡镇停下,面色更是阴沉寡欢,冷冷道:【咱们的地头到了,朋友你下去吧。】
那汉子却将刘新也拉了下去,道:【好,你走吧,我与他可得再去喝几杯。】
竟真的将刘新拉走了,拉入了一间油熏污腻,又脏又破的小店。
车厢中的童子笑了笑道:【这汉子莫非是疯了么?也晓得刘先生竟从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的脾气,否则别人真要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张千冷【哼】一声,眉宇间冷气森森,道:【看住车子。】
等他入了小店,刘新与那汉子各又三杯下肚,一满盘肥牛肉也已摆在面前。
从天下最豪华的地方,到最低贱之地,刘新都去的,从天下最精美的酒菜,到最粗粝之物,刘新都吃的。
他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吃什么,都是那副模样。
张千冷冰冰坐了下来,冷冰冰地瞧着那汉子,瞧了足有两盏茶时分,突然冷冷道:【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那汉子笑道:【要什么?喝酒,交朋友。】
张千冷笑道:【你是何等样人,我难道还看不出?】
那汉子大笑道:【不错,我非好人,阁下难道是好人么?不错,我是强盗,但阁下却只怕是个大强盗亦未可知。】
张千色更变,那汉子却又举杯笑道:【来,来,来!且让我这小强盗敬大强盗一杯。】
张千手掌放在桌下,桌上的筷子,却似突然中了魔法似的,飞射而起,尖锐而短促的风声【嗖】的一响,筷子已到了那汉子而前。
那汉子笑叱道:【好气功。】
【好气功】这三字吐音不同,【好】字乃开口音,说到【好】字时,这少年以嘴迎着飞筷来势,【气】字乃咬齿音,说到【气】字时,这少年便恰巧用牙齿将筷子咬住,【功】字乃里吐气音,说到【功】时,这少年已将筷子吐出,原封不动,挟着风声,直取张千双目。
这一来一去,俱都急如闪电,但见刘新微微一笑,空中筷子突然踪影不见,再看已到了刘新手中,但这去势如电的一双筷子,刘新究竟是用何种手法接过去的,另两人全然未曾瞧见。
这汉子武功之高,固是大出张千意料之外,但刘新的武功之高,却显得更出乎这汉子意料之外。
要知三人武功无一不是蜀中罕睹的绝顶高手,三人对望一眼,面上却已有惊异之色。
刘新轻轻将筷子放到张千面前,依旧谈笑风生,频频举杯,只将方才的事,当作从未发生过似的。
张千不再说话,亦绝不动箸,只是在心中暗暗思忖,不知江湖中何时竟出了这样个少年高手。
那汉子也不再理他,依然和刘新欢呼痛饮,酒越喝越多,这汉子竟渐渐醉了,站起身子道:【小弟得去方便方便。】
突然身子一倒,桌上的酒菜都撒了下去。
张千正在沉思,一个不留意,竟被菜油撒了一身。
那汉子立刻赔笑道:【罪过,罪过。】
连忙去揩张千的衣服,但张千微一挥手,他便踉跄退了出去,连连苦笑道:【小弟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