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布牵着马在前走,时而仰天,时而俯首,也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悲伤,健威牵着马跟在后面,手却捂着胸口,那儿揣着他爷爷健布写给狄阿鸟的信笺,他想拆出来看看,却又不敢,就这样捂着,猜谜一样猜测着……在家只呆一二日,却是健布赶他走的,若说他爷爷健布怕事,怕人知道他孙子在东夏还要去东夏,也不尽然,还走出门慢慢走着送他。︾,..他记得爷爷叮嘱,是这么说的:“你要在东夏学习人家的兵法,就要先遵守别人的军纪,大军出发在即,告假当早归。你祖父身体尚好,家中无需你来照料、挂念。无论你是在朝廷还是在东夏,做出的成就都是你自己的,不可觉得自己委身于贼,什么都轻慢。”当年随王师北征,爷爷都没有如此嘱托。
祖父难道与狄阿鸟勾结在一起了?
他们又是何时勾结的呢?
当年狄阿鸟叔父流落在长月,他们见了面,就开始了?还是那年一起共灭陈贼的事情?
人都说祖父对狄阿鸟另眼看待,出于爱才之心。
另眼看待和爱才之心不该变成今天这样呀。
在族里都是亲人扎堆,出来时天不亮,健威都已经是蒙头盖脸、小心翼翼,进了长月城,健威更是小心。
健布却依然不紧不慢,哪怕健威在身边劝说:“认得我的人也许还不多,但他们都认得你呀,爷爷。”
健布却笑道:“一个致仕的老将,谁还记得?”
谁还记得?
有人记得。
城楼上有将士向老将行礼,健布还与他们挥手示意,却是坦然无事,不像健威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健威心里反复说服自己:“我去东夏学习兵法,师夷长技罢了,我有什么?”
但是不行。
告诉自己是一回事,做贼心虚的紧张一刻也没有消停过。
思想正浑噩,前头健布用马鞭戳了他一下。
他一怔,听到他爷爷健布说:“阿威。你不说与你一道回来有个夏人同行吗?人家说要去看我,你心虚不敢答应人家,这你要先回去,也不好撇开人家不去说一声,我们一道去见一见他。”
健威大吃一惊道:“爷爷为何去看他?”
健布冷笑:“爷爷为何不能去看他?难不成他知道你的把柄?你在东夏并非你说的那样?怕他接你贪生怕死的底?”
健威惊怒道:“爷爷当我是什么人?”
既然如此,去就去,健威还想叮嘱爷爷几句,健布却眉开眼笑,主动道:“阿威,你这就对了。祖父不说自己是谁,你姓王,爷爷自然也要姓王,你王者之威,爷爷那就王者有信……好啦。他一个小郎中要挂牌,说不定街上有无赖儿欺生,爷爷可以照拂他一二,也替你打听他是否能在京城立招牌。”
健威哭笑不得,只好说:“人家有东夏使馆的照拂。”
健布却又撩拨他说:“少年英才呀。就是志气高,赶来长月只为要行个中药局挂牌第一。什么时候我孙儿去那东夏的都城,拿个武状元回来。”
健威无奈,只好硬邦邦地回答:“爷爷。我会的。”
二人沿着中药局外的巷子前行,又有人认出健布,行个礼,问候说:“侯爷。看病呀。”
健布向人家挥一下马鞭,有意无意地应付说:“看武不敢争第一的病。”
他这话能说谁?
健威把牙咬了两响,真想大喊一声:“爷爷。你说谁不敢争第一?”
中药局巷子和皇宫的御医院,这是两个出名医的地方。
中药局是干什么的?
不是炮制药丸,而是管理药铺坐诊的先生,那些假医、庸医怕呀,曾几何时,一些自恃的郎中们挑衅一样在此地挂牌,就是要告诉世人,看到没有,我要是医术不好,我能就在中药局对面开店问诊?
名医之间又分流派,相互之间切磋,总需要有公信力的中间人见证,谁见证最合适?又是中医局。
健威心说,李时珍一个小郎中来到京城,爷爷这样走过去就能找到?
不过他也不会去提醒,找不到正好。
他们走过,确实不知道去哪找,健布问人夏医所在,医馆的人就开始反感,讥讽开骂时而有之。
怎么会这样呢?
终于问到地方了,一个卖有夏药的铺子,掌柜长得挺老实,头上扣了个无耳帻帽……主动告诉说:“你们问夏药夏医,自然不会有人有好脸色,你看我这铺子里的药丸,但凡国内的,划开很少没有渣滓,蜂蜜膏里一股老鼠屎味,你再看看夏药,是丸是散都不留渣,关键是蜜丸还显甜。”
祖孙二人又不是来买药,问他一番话,就又向前走。
走了片刻,眼看大片的人围着,有郎中有患者,健布一拍大腿道:“就知道这小子好找,给找着了,还真是人不轻狂枉少年。”
健威纳闷抬头,也肯定找着了,正前面新挑一杆药旗,上头鎏金字:“夏擅岐黄,包脱沉疴。”
二人挤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