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姨姨让叔叔在她房里等一会,她领着我们去看哥哥。我们一进门看见哥哥,不由的流泪了,哥哥也哭了。姨姨安慰我们说:“见面该高兴,不要哭,我不喜欢看到你们的泪水。”我们三个人才擦着泪水不哭了,哥哥同管账先生住在一起,房子虽不像姨姨房里那样阔气,但也很干净利落,陈设很简单,两张床,一张方桌,两个靠椅,其他都是些常用品,洗脸吃饭用具。管帐先生望着我们不发一言。姨姨对哥哥说:“先领到奶奶房里,见见你奶,再去你凤姐姐那里睡觉,这几天你就不要再学打算盘了,领着妹妹多玩几天,你狗食叔叔还在房里等着我”,姨姨说着便转身走了。房里的管账先生这时才对我们说:“是走来的还是骑牲口来的?”我们说:“走来的”。管账先生惊讶的望着我们。然后佩服的对我们说:“真不简单,够累的,快去洗洗好睡觉”。哥哥出去打来了温水,让我们洗脸洗脚。哥哥一边看着我们洗脸一边问我们:“母亲病怎样?”我们说:“好的多了”。哥哥望着我们高兴的笑了,管帐先生也笑了,他那细长的脸,额头上有几条深深皱纹,年岁看起来比我父亲还大,嘴边挂着笑容,看起来很和善。
我们洗完脸后,哥哥领我们到奶奶那里,穿过几个院落,也看不清院内的景色,走进奶奶的房里。奶奶坐在灯下,盘着两脚,数着手里拿的一串珠子,仿佛在求神念佛。我们走在灯下,奶奶并没有察觉,哥哥低声叫着:“奶奶!”奶奶睁开了双眼,吃力的望着我们,并不急着说话。哥哥指着我和姐姐,对奶奶说:“这是我的两个亲妹妹,来看你老人家。”老人瞧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眼里含着泪水,在灯下闪出泪花。儿子少杰又在他心里翻腾着,无声的折磨着。老人常年四季无止尽地想着儿子李少杰,母爱中含有多少辛酸的泪水和痛苦。过了好一会,老人用颤动的声音说:“你妈还好吗?”我们忙说:“好着呢!”奶奶对哥哥说:“幸儿,领他们去休息,我有点不舒服。”哥哥问奶奶还有什么事,奶奶有气无力的说:“没什么事。”我们三人走出奶奶的房,走过长廊,到了凤姐家。哥哥推开门,凤姐正在桌前对着镜子看她的模样,她转过身来看见我们,好半天瞧着我和姐姐,然后对哥哥说:“幸娃,他们是谁?”哥哥对凤姐说:“这是我母亲的两个女儿,”凤姐姐连忙拉住我们的手,问我们:“大妈还好吗?”我们说:“好着呢!”凤姐指着我说:“妹妹长的有点像我大妈。”又夸姐姐长的多好看,小嘴巴,薄眼皮,鸡蛋脸,身材又好,又问我们俩几岁了。姐姐指着我说:“妹妹九岁了,我十一岁了。”凤姐姐问我们吃过饭没有,我们说吃过了,又问我们从什么地方来,我们回答从家里来,她说:“骑牲口来的还是走来的?”我们说:“步行来的。”凤姐怜惜般地说:“真把妹妹累坏了,她指着床叫我们快坐上去,把鞋脱了,看看脚上有没有打起泡来。哥哥说刚刚洗过脚,没有看见有泡。凤姐姐夸奖我和姐姐真行,哥哥对凤姐说:“你们今天早点睡,有话留着明天说。”
哥哥走后,凤姐拉开床上的被子,就让我和姐姐睡觉。我们睡在凤姐的床上,望着凤姐的房。房子很大,陈设实惠,一张大床,一个方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立柜和梳妆台,墙上贴着两张好看的画——嫦娥奔月、仙女下凡,我们看着看着就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凤姐不见了,哥哥趴在方桌前,摆弄着桌上喝水的杯子和水壶。哥哥看见我们俩睁着眼,便走到我们床边,问我们睡得好不好,我们回答:“好极了!”哥哥对我们说:“别乱走,有人要问,千万别说从高家渠来的,我们今天出去玩玩。”我们一边穿衣,一边听着哥哥说话。正说着,凤姐姐进来了,催着我们洗脸吃饭。我们走到饭厅,桌上已摆好饭菜。我们一起吃过饭,哥哥领着我们又一次去见奶奶。奶奶比昨天热情,我们走在她面前,她就用她那粗壮的胖手慢慢地扶摸着我的脸,然后说:“晚上睡得好吗?”我们点点头,表示睡得好。奶奶接着说:“人老了,记性不好,他们说过你们的名字,我都记不住,怎么你妈给你起个憨子,这名字不好听。”哥哥笑着说:“奶奶你听错了,她叫汉子。”奶奶说:“憨子和傻子有什么区别,都不正常。”我和姐姐真想大笑一阵。哥哥说:“奶奶,是男子汉的汉字。”奶奶微微一笑,对我们说:“耳朵不管用,尽听些怪话。”哥哥对奶奶说:“今天我想领两个妹妹到咱们庄园玩玩。”奶奶说:“过那条河千万要小心,不要摔跤,不要同生人答话。世道不好,闯出事来,就不好办,幸儿你照顾好两个妹妹,早点回来。”哥哥答应了。我们三人离开了奶奶,向李家的庄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