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道:“我不怕死,其实从打我进了寨,就没抱着活着的希望。可是我就怕没有足够的陪葬,就算我死了,也要拉着这些豺狼陪着我。”她狞笑着,表情变得更加凶狠,就像一匹恶狼紧盯眼前的猎物,又像是一朵罂粟妖娆的盛开。
“就在我抱着必死的决心紧盯着剩余的人时,他们却被一道白影逐个攻破。只听到一声声的哀号,看到那白影的无踪无影。我已经精疲力尽了,没有来得及看清什么,便倒下了。
也不知我昏迷了几日才睁开双眼,只见我躺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屋子里面。一缕幽香从鼻尖溜走,素琴之声在耳边响过。就在我推门而出的那一霎那,我惊呆了。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他端坐抚琴,低声吟唱。即便是有一副天生的媚骨,我似乎都不及他的三分。
他缓缓看向我,笑道:‘你怎么呆了?’
而那一刻,我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而更加窘迫。
他的笑意加深,说道:“我们,还会见面。”
他起身,消失在明媚的春光之中。带走了一片清风,也带走了我的魂。”
仲孤音说到这里便不自觉地微笑,窗外的鸟儿婉转清啼,日光透过昏暗丝丝缕缕的射了进来。
“后来我又辗转到了很多的地方,直到我遇到了一个人—魔主。魔头常驻万人窟,杀人必先取头颅。因爱生恨动情处,童男童女入丹炉。这街头巷尾,父母为了吓唬小孩子作的打油诗。魔主从来都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佩戴着狼牙面具来恫吓别人。
可是我知道,藏于面具之下的,是悲凉与孤独。魔主对我并不好,总是严厉苛责。但是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的武功才有了极为明显的进步。
进食,练武,就寝。我的每个日子过得就是这样单调,而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如死水一般的平静。他就是邵统。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他一遍遍的出现在我的梦里,回忆里。可是当他如此触手可及,我再一次不知所措。
他从身旁走过时刻意的忽略我炙热如火的眼神,淡然地凝视着前方。走到魔主身边时轻声地说道:‘师傅,南边山寨里的匪徒全部中毒身亡,皇上很是高兴,又要给我加官进爵,我都拒绝了。’原来邵统在山寨之中的出现并不是巧合,而是皇帝的命令。
魔主听罢点点头,又用沙哑的声音问道:‘那边怎么样?’魔主鲜少开口,每次开口只吝啬的吐露几个字而已。
邵统微笑着,恭敬的说道:‘一切都在师傅的掌控之中。’
魔主凛然道:‘阿孤快了,不久之后,她帮你。’
可是邵统却摇了摇头,在魔主旁边耳语了一番。但见魔主点点头。
当时我并不是很清楚他们的意思,现在想来魔主的意思,一定是说我会尽快出师,和邵统一起服侍皇帝老儿。而当时邵统一定是向魔主建议,让我到那里去—百蛇窟。”
路遥听到这里,陷入了沉思。继而有所领悟的叹道:“怪不得你洞悉凌壁决,原来你进过百蛇窟。”
仲孤音听罢问道:“你也进去过?”
路遥点头说道:“那****在虚幻的梦境之中艰难的跋涉,漫长的求索。连我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泪水的滑落。就在我难以自拔的时候,邵统叫醒了我。
我知道,正是眼前这个风度翩翩,仪表不凡的人施用法术,构造了无数虚幻的梦境。当我骤然惊醒的时候,我心中无比的愤怒。
‘你哭了。为什么哭呢?’邵统邪魅的眼神看向我。
‘没有用的,我不会被你幻化出来的梦境所迷惑。都是假的,是假的。’我忽然有些畏惧,畏惧这些鲜血淋漓,残酷无比的事实。
‘路遥,不要逃避了。你很清楚,金碧辉煌的王宫之下埋藏着多少森森白骨?莺歌燕舞的权贵之外多少兵士血流成河?将门之子,莫氏遗孤。你怎么能无动于衷?你怎么能置身事外?’他的字字句句,一箭穿心,让我痛心疾首。刀刀锋利,让我体无完肤。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和莫枫不一样。他是心怀天下的将军,而我只是市井小人。他是英勇无比的战士,而我只是胆小如鼠的平民。你可以有鸿鹄之志,但不要嘲笑我这燕雀之小。你可以有平天下之大,但不要轻视我这齐家心。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能说,你看错了人。’我一口气回绝道。
你可能觉得我是懦夫,畏首畏尾。也可能觉得我自私自利,不顾他人。可是身为鱼肉,如何战胜刀俎。柔若雏卵,如何勇往直前?我承认,我怕了。我害怕三皇子的兵强马壮,害怕骆逸莘的刀不血刃。害怕死无葬身之地,害怕一失足惨成千古之恨。
邵统仿佛看穿了我心中的波涛汹涌,顾虑万千。他淡淡的微笑了一下,说道:‘算了,就像你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逼你,百年将才,唯莫枫而已。’”路遥本来以为仲孤音会嗤笑,会嘲讽。然而此刻仲孤音并没有,她了然的说道:“人最难战胜的,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