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熬过了一个夏天,不知不觉的又十月了。
西水街依旧繁华不减。不断有旧铺子关张,新铺子开张。流言还是像风一样快,住户们还是过着一成不变的老日子。
下午一点多钟,戏园子里的下午场马上就要开演豫剧《花木兰》。
看戏的人们买完票,在广场上溜达着买些瓜子花生,肚子饿的就买个火烧夹肉在嘴里啃着。有见到熟人的就迎上去,几个人聚成小堆儿闲聊几句,不到开演不进场。
戏园的伙计小张手里提着一口铜锣,不住声的敲打。嘴里卖力的吆喝着,招呼人们赶紧进场。
园子的拐角处,几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着。过了一会儿,进场的人多了起来。女孩儿们慢慢的走到检票口附近,看人们拿着票往里进。
突然,靠在最前面扎着小辫儿、大眼睛的小女孩喊了一声:“冲!”然后,飞快地挤开人群,从人缝里钻了进去。其他几个小女孩也一窝蜂的冲过来,穿过人缝往里挤。检票的一愣,嘴里大声呵斥着:“小孩儿,站住!”一边拨开人群去抓几个逃票的小孩。
几个孩子身手灵活得泥鳅似的,一转眼工夫就跑到了戏园子里,钻进人群不见了。剩下跑在最后的一个胖呼呼的小女孩儿有点儿笨,在往里冲的时候脚下一滑,摔倒在门口。
“谁要是冲不进去被抓住了,检票的人就得揪住头发把她拖出去!”想起领头的小女孩说过的话,胖小孩吓得趴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四周的人都哄笑起来。检票的人无奈的笑着,把小女孩拽起来,吓唬道:“快出去,再敢往里冲,把你关起来叫家里来领!”
小女孩推开人群,噔噔噔的远远跑开,几下子就没影了。
天快黑了。
老郑给剧团做完饭,收拾停当后从后院出来准备回家。刚出院门口,正碰见小张要去吃饭。一看见老郑,小张就说道:“老郑,你家小闺女儿又来看不掏钱的戏了。”
老郑笑呵呵的说:“小孩儿么,你就让她进去吧。”
“她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看,带着一帮小孩儿往里冲。要是磕着了算谁的?”
老郑:“我回去训她一顿。”
小张笑了笑:“说说就行了,别让婶子打她。”老郑笑着答应一声走了。
一路走过去,一街两行都是熟人,纷纷跟他打着招呼说笑几句。
杂货铺里的李掌柜看见老郑过来,叫道:“老郑,上次你要的算盘有了,来看看。”
走进杂货铺,李掌柜从柜台里拿出一挂半旧的算盘,递给老郑。老郑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问道:“多少钱?”
“算你便宜点,五毛钱。”
老郑想了一下,说道:“我要下了,钱先赊着,发了工钱再还你。”李掌柜点点头,让老郑把算盘拿走了。
回到家进了院子,看见郑婶正拿了一堆萝卜,在院子里做酸菜。老郑问道:“琼玉回来没有?”
郑婶答道:“回来了,在屋里坐着呢。拿着个毛笔在那里装样子,也不知会不会写一个字。”
说到这儿,郑婶开始埋怨起来。“琼玉这闺女,真是个惹祸精。杏不熟就偷杏,枣不熟就摘枣,跟家里头没饭吃似的,纯粹是糟蹋东西。让人家一天告八次状,比男孩儿都野。你可得好好管管。”
老郑应了一声,进了屋。
琼玉正趴在炕桌上,借着窗户里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在剪成方块的草纸上描毛笔字。老郑点着油灯,放在炕桌上,屋里顿时明亮起来。他拿起一摞写过的纸,看看琼玉描的毛笔字,点点头。
琼玉大叫一声:“爹!”老郑“哎”的答应了一声,本来想好要数落的话就说不上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油纸包着的熏肝,递给琼玉。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啃起来,自己在边上坐着,笑眯眯地点上烟袋锅吸烟。
天黑透了。郑婶收拾完酸菜,进屋给自己和闺女做饭。琼玉看见了老郑带回来的算盘,连忙拿在手里拨拉起来。郑婶儿看见算盘,又开始数落老郑乱花钱,尽买些没用的东西。“怎么,以后还要让你闺女去给人当账房呀?”
爷两个不理会她的唠叨。老郑拨拉着算盘珠子,嘴里念着口诀,教琼玉打算盘。
稀哩呼噜吃完了晚饭,一家人坐在炕上闲聊。
老郑开始给琼玉讲“二十四孝”的故事“王小驮妈”。郑婶在旁边插嘴:“你看王小多好呀。琼玉,长大了一定要孝顺爹妈,要不然人家会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哩。”
老郑就跟郑婶唠叨:“琼玉长大了,让她干甚么去?”
郑婶说道:“她那么爱看戏,让她学唱戏去吧。”
“不行。唱戏太受罪了,咱琼玉可不能干那个。我思量着,过了年送琼玉到学堂去念书。”郑婶一愣,立刻出声反对:“女孩子家念什么书?看看街坊四邻,那些有钱的人家也没有几个送女孩儿去念书的。再说你哪能供得起?”
老郑寻思着说道:“念书的钱,紧点还能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