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旗派和号派的武装割据,使双方占领的地区形成了一个个的“孤岛”。
这段时间里,工业大学“冲锋号”利用拥有理化实验室和校办工厂的有利条件,生产出了一批包括用啤酒瓶做的燃烧弹、用罐头盒做的手雷、用瓦罐做的地雷、用灭火器改装的火焰喷射器等新式武器。这些东西虽然因为设计、材料和操作中的问题,频频发生自毁自伤、延迟爆炸等事故,可靠性并不高,但在双方都使用冷兵器互相攻防的情况下,往往能够制造出出人意料的效果。因此,“冲锋号”成为了号派在武斗中的一支突击力量,活跃在各地频繁发生的武斗中。
然而他们要对其它地区的号派开展支援行动,必须经过金鳞湾地区捍卫红色政权指挥部控制的金鳞东路;与此同样的情况是,金鳞湾地区捍卫红色政权指挥部要与云龙区的旗派力量保持联系,也必须经过“冲锋号”控制的金鳞西路。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达成妥协,工业大学“冲锋号”和金鳞湾地区捍卫红色政权指挥部都可能窒息而死。于是,双方都尝试着将武斗人员和物资藏匿在带蓬的解放牌卡车里通过对方所占据的一段金鳞路,甚至云龙区的旗派偶尔也用这样的方式通过金鳞路。对于这一违反《关于金鳞湾地区制止武斗专题会议的决定》的行为,双方都心知肚明,但却都又心照不宣,即使与对方的巡逻队在金鳞路上擦肩而过,也都装着不知道,并不进行阻拦和检查,以维持一种高度脆弱的对峙状态。
终于,这一平静被打破了。
这天,我们在操场上列队完毕,正要外出开展例行的巡逻,突然看见一伙手执钢钎木棒,头戴安全帽的人正从校门疾步走来。
我们立即冲过去将他们包围起来。只见他们有几个人已经受了伤,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的伤痕和斑斑点点的血迹,其中还有一个人用一条皮带把一只胳膊吊在胸前,一个个都狼狈不堪而又心急火燎的样子。
他们中的一个人喘着粗气说:“我们是陵江大学红旗造反兵团的红卫兵,要找贺志纯。”
正好那天带队的是贺志纯,他站出来说:“我就是贺志纯。”
那个人说:“我们昨天去支援市中区发生的战斗,今天回来的时候经过金鳞西路,没想到车突然坏了,无奈只能下车步行,谁知却刚一跳下车来,就遇上了工业大学的巡逻队伍,双方一碰头就打了起来,我们寡不敌众,除了我们这些跑回来的外,还被抓了十几个人。现在我们回不去了,要用你们的电话向总部报告。”
贺志纯立即紧张起来,转身对我们说:“你们立即到化龙桥头布置警戒,遇到挑衅不可轻举妄动,防止冲突进一步扩大,等我们联系后的消息。”然后领着他们向指挥部走去。
我们赶紧向化龙桥跑去。那天,低低的云层压在头顶上,散射的阳光并不灼人,但却一丝风也没有,天气十分闷热,当我们来到化龙桥的时候,人人都已汗流浃背。
桥的对面已经列队站好了号派的武装人员,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手执刀枪棍棒,头戴安全帽,一派严阵以待的样子。那辆宣传车正缓缓地向桥这边驶过来,喇叭里响着那熟悉的声音:
“……金鳞湾的全体革命群众同志们,就在今天上午,陵江大学红旗造反兵团一小撮丧心病狂的武斗分子,公然违反双方达成的《关于金鳞湾地区制止武斗专题会议的决定》,乘坐经过伪装的武斗车辆,悍然向我们发起突然袭击,严重打伤了我正常巡逻的红卫兵战士,我们向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提出强烈抗议……”
宣传车经过化龙桥向小广场方向开去,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坐在车里正在进行广播的杨南雁。
因为《关于金鳞湾地区制止武斗专题会议的决定》规定:双方携带武器的任何人员不得跨越化龙桥进入对方地区,不得对任何不携带武器的人员使用武力。而宣传车上并不携带武器,所以大家也没理由对它进行拦截。
一时间双方都很紧张,但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中午的时候,陵江大学来人了,到指挥部与贺志纯等商量以后,一行七八个人去工业大学与“冲锋号”进行了谈判,谈判一直进行到晚上,却没有取得任何结果。
第二天,陵江大学的王远志、“主力军”的刘国清等都来了,继续去工业大学谈判放人的事。而我们则按指挥部的通知,取消了例行巡逻,全部留在指挥部待命。快下雨了,所有人都呆在屋子里,人人脸上都一片沉重,有的人找一本书歪在床头看着,有的人摆弄着那枝就可能就要派上用场的钢钎。我感到有些郁闷,便一个人来到露台边的雨蓬下。
一场酝酿了好几天的雨终于下下来了,漫天风雨在空中“呜呜”地飞舞,天地山川一片混沌,重重叠叠的房屋和参差错落的树木都在风雨中飘飘摇摇,凝固的波浪般跌宕起伏的群山和湖面般平静的江水一派雄浑苍茫。
柳月来学校后,找到我问:“昨天的谈判有什么结果吗?”
我说:“没有。‘冲锋号’提出放人可以,条件是从今往后,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