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被甩的一个踉跄,扶住的榉木小方几才站稳了身子。周又宜的问话她根本没听太清楚。不过,凭她与周又宜的熟识,不用猜也知道她要说甚么。端木芬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周又宜急不可耐地逼上前一步,叫道:“我问你啊,当日上慈恩寺,你是被逼的?还是自愿?”
“周小娘子。”平二娘与青禾生怕她又对端木芬动手动脚,一见她上前就拦了下来,好言劝道:“且先里边坐了,有话再说不迟。”
二人扶周又宜往里间榻上落了坐,又赶着叫小养娘端了红枣茶上来。
端木芬轻叹了一声,移步入内,向平二娘、青禾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和又宜好好说会话。”
“少夫人。”平二娘忧心地看了眼周又宜,嗫嚅着嘴还想说甚么,端木芬已挥手道:“去吧。”
平二娘、青禾互视了一眼,福身退去。
周又宜也打发了流云,眸光落在暗红的茶面上,语声幽然,“我与三郎已是缘尽于此,我也不想再强求了。我来,只问阿姐一句……”说到此,幽冷的眸光含泪看向端木芬。
不等周又宜下半句话问出口,端木芬迎着她的眸光道:“是我自己要去的。”
当日在慈恩寺,她不过是气糊涂了乱说,这些日子,她思来想去,怎么也不相信端木芬会为了讨好大夫人,把自己给卖了。
因而一心要来问个明白,可是周家怎肯轻易放她出门。今朝她听陆家在广教寺大祭,周得韬虽不放心女儿出门,可也不好硬拦,只得差了数十名家仆相随。
这会端木芬一句“我自己要去”周又宜整个人都痛麻木了,只有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看她这个样子,端木芬急忙解释道:“又宜,你听我说。”
周又宜眸光怔怔,苍白的嘴唇哆嗦着,“你还有甚么可说!”
“恁件事情原就是你们太胡闹了。你怎么也不想一想,头一件你们跑得掉么?其次,就算跑掉了,陆、周两家几百口人要怎办?你忍心让大家伙因着你的事下狱掉脑袋?三则,”端木芬点炮仗似的一气说到此,缓了一声,才接着道:“我真心实意的说一句,三郎跑了,令如她又要怎么办?”
“呵呵。”周又宜冷笑连连,“原来,在你心里她赵令如比我要紧!”
“又宜。”端木芬无奈,尝试说理,“令如和咱们也是相处了一年,她一门尽心思想进宫,你也是知道。何苦说这样的话。你被许给太子,伤心。她被指给三郎,伤心不比你的少。你瞧她,可曾闹过一句?不仅不闹,反倒还要摆起一张笑脸进宫去谢恩。三郎恁么闹,府里多少人看她的笑话,她也只好装不知道……”
“够了!”周又宜陡然喝断,眸光利如刀刃,“你口口声声都是赵令如,她惨不惨,委不委屈又与我何干!又不是我害得她!而你呢,咱们可是亲如姊妹啊!从圣谕传下到这会,你可有替我伤心过一句话?从头至尾,你都像外人一般,说着理当如何如何。当日卫子都毁婚,我又是如何待你的!几乎不曾让三郎喊上人,上门狠揍他一顿。这两桩婚事,就连老夫人尚且还和我说,这也是没法的事,只好委屈你们了。而你呢?满口的大道理,倒真是识大体!”
周又宜话越说越急,眼泪更是扑簌簌地往下掉。
端木芬眸光呆滞,无话可说,一股子涩意自心底直冲入眸中,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张口欲言,喉间却已梗住。
周又宜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芬儿啊芬儿,我又何尝不知道无力回天,可你是我最好的姊妹,非但不陪着我哭,还上山寺拿人。我以为是大伯娘或二伯娘逼迫于你,没想到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竟然……”
眼泪汹涌而出,周又宜早已是泣不成声。
端木芬再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哭得一会,端木芬拭去泪迹,淡淡道:“又宜,对不住。我心里也替你难过,可是难过又如何?一样要过呀!这事情非同小可,我是怕……”
“好了。”周又宜摆手阻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她捂着嘴,双目紧闭,两行清泪冲如溪而下,冲出两道泪痕,份外显目。
端木芬看着周又宜,心头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握住周又宜的手。不想周又宜手一缩,深吸了口气,立起身来,垂眸俯视,“想来不仅我与三郎缘尽于此,就是你我姊妹之情,也只能到此了……”
端木芬闻言一惊,心慌了起来,“噌”地站起身,抢到周又宜面前,“你甚么意思?”
“甚么意思?”周又宜笑中带泪,“你恁么聪明的一个人,还能听不明白!端木芬,从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做你的陆家二少夫人,我做我的太子妃。”
“又宜。”端木芬凄声唤住周又宜的背影,泪如雨下,“你我姊妹,难道,难道,难道……”她连说了几个“难道”下边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端木芬知道话说到了这步田地,再说甚么也是枉然。
有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