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没有恁么多小心思,听得妻子这般嚷,只激起他一肚子火气,冲上来“啪啪啪”就是几记耳光,不仅岳代兰被打愣住了。
就是陆苰夫妻俩也看傻了眼。
陆英哆哆嗦嗦地指着岳代兰骂道,“你就是这样做娘的么!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在丈夫的怒斥中,岳代兰渐回过了神。捂着脸两眸喷火地瞪着陆英,渗出血丝的嘴角,嗫嚅着,“你打我?第二回了。”说着一头滚进陆英怀里,扬手乱捶乱打,“我嫁进你陆家这么些年,哪里对不住你了?大倌儿是你儿子,难道三倌儿就不是你亲生的?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三倌生下来一个多月,你去看过他几回?我体谅大倌儿病着,不来与你计较。就是这会,一听说大倌儿出了事,把三倌儿丢给乳娘,就急急地赶了过来,你不领我的情也就罢了,何曾想还要挨你的耳光!我知道你是多嫌着我,也犯不着这么欺负人,给我休书,我就走!”
陆英生性老实木讷,被妻子恁么一驳,登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任凭她哭骂捶打。
岳代兰见丈夫没了声响,越发撒起泼起来,嚎天动地的大放悲声,“难为我这在这家里苦熬,见着谁都揣着小心。就是红菱,我知道她是官人心尖儿上的人,这么些年来,衣食住行样样比照着我的一般,从来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她养下了儿子,我巴巴地求夫人把她抬了姨娘,官人守在她屋里寸步不离,我怀着身子也不敢有一句怨言。谁曾想,就这么着还是惹官人动了气。罢了罢了,咱们回明了夫人、夫人,给我一纸休书,我就回娘家去。也不用受这些罪了。”她说一回哭一回,哭一回说一回。到得后来,越性哭起了爷娘来。赖坐在地上,捶着胸口,嚷着要寻死
几个老姆又是劝又是扶,“少夫人素来最是替官人着想的,这回子大倌儿才没了,官人难免伤心过头,一时不留神伤了少夫人,少夫人该多体谅着才是。”
端木芬本还猜疑着她的话,见她如此闹,少不得帮众人劝道:“大嫂子快起来,你才刚出了月子,这地上多凉,再有些不好,叫大哥哥怎么办呢。”边说边亲自伸手去扶。
岳代兰顺势拉着端木芬的手起了身,眼泪不止,“好妹子,也就你还念着我。可你瞧我这日子,真真是没法子过了。大倌儿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跟刀剜似的,可又不能一味的伤心。多少事等着我,还有三倌儿,他才多大呀?我染了病倒没不打紧,若是过给了他,我也不用活了!”
陆苰面容冷硬,幽深的眸子隐于暗处,叫人看不清神色。若说适才,他还有些猜不透岳代兰的失言,现下他差不多能肯定,大倌儿的死,她难逃干系!
一念及此,陆苰隐在袍底的手紧握成拳,眸中厉色如箭,恨不能射穿了眼前的毒妇。
然而无凭无据,而且现下也不是追究的时候。陆苰深深吸了口气,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扶陆英坐下,“大哥,现下你不能只顾着伤心,大倌儿的大事,还要你这个做父亲的拿主意。现下家中忙着年节,又有三郎娶亲的大喜事,你若再是只顾着伤心难过,岂不是要委屈了大倌儿。”
“是啊。”端木芬一面替岳代兰抹泪,一面附和着陆苰,“大倌儿这会可就仰仗着爹娘,你两个可是不能乱。”
岳代兰见诸人换了话头,心头松了大气,夺过端木芬手里的帕子,自己抹泪,又横了陆英一眼,幽怨道:“我哪里还敢拿主意,一个不好,官人还不知道怎么发落我呢!”
陆英听了,嗫了嗫嘴,正待要说甚么,润娘已换了一身素色衣裳,走来禀道:“乔老姆已带人往家庙里去了,给大倌儿的做衣裳的裁缝就在外头侯着。”
屋里红菱兀自抱着大倌儿又拍又哄的,也不好叫人进来,岳代兰想了想便道:“拿一套大倌儿时常穿着的旧衣,叫裁缝比照着做。”再又瞅了眼痴痴傻傻的红菱,唉了声吩咐鲁通媳妇,“去给你姨娘熬一碗安神的汤药,总这样子怎么成呢。”
尔后又拉端木芬的手,求道:“好妹子,我一则身子不便,二来这里也离不得我。只求你往家庙走一趟,替我周全周全。”
“嫂子放心。”端木芬拍着她的手背,宽慰道:“我这个婶子,也是应该的。”
陆苰也向兄长道:“左右年节里军中也没甚么事,我告几日假,也好帮衬帮衬兄长。”
陆英听说,抬了一双泪眸看向兄弟,禁不住一声儿哭了出来,“二郎,这家里也就你,还拿我当一家人看待!”
儿子出事到这会,除了嫡母回过瞧了一眼,哭过两声。再没有人过来问一句,就是老夫人,平素看着好甚在意红菱母子,可到了这会,不过也就是使魏老姆走来宽慰了两句便罢。
虽说因着三郎瞎闹,老夫人精神不济,可好歹也是重孙没了,难道过来瞧一眼的工夫都没有么?
还有父亲,旁人再怎么样也还都罢了。他却是血脉至亲,恁是他的嫡亲孙儿啊!
陆苰听他这么说,心底也是发酸。所謂的家人,冷漠至此,怎不令人心寒。不过也难怪,左右死的也不是嫡孙,又不用和谁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