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宝贝孙女,老夫人登时笑得和弥乐佛一般,轻抚着周又宜的刘海,“这孩子,恁大的人了,还是这样。快去见过你舅母。”
周又宜这才从老夫人身边起了身,袅袅行至寿阳君夫人身边,甜甜一笑,挽了寿阳君夫人的手,挨着她坐下撒娇,“舅娘,你都不来看我。”
“你个小顽皮,又哪里疯去了?我来了半天也不见你人!”陈夫人点着她琼玉似的小鼻头,宠溺地笑道。
端木芬、赵令如则恭恭敬敬地行礼,陈氏忙笑着叫起,又问,“王妃献的百寿图,是哪个绣的呀?”
还不等诸人开口,周又宜便跳到端木芬身边,“是芬姐姐。”言毕又添枝加叶地夸道:“舅娘不知道,为了恁副图。芬姐姐着实费尽了心思,每日都要在绣架前坐到三更呢。又怕手脏污了画,绣不得几针,就要洗手,天又冷,十个手指被冻得通红。”
“哎哟,真是可怜见的。”陈夫人唤了端木芬到近前,拉着她的手一通打量,“这么点点年纪,怎就能做出恁般细致的活计,可真叫我开眼了。”
端木芬着一身浅藕色衣衫,盈盈而立,鬓间点缀着素银珠钗,七分素淡里又透着三分清雅,倒越发显得眉目婉约。
岳代兰看在眼里,一股冷怒直冲脑门,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听得陈夫人的话,便笑道:“若是夫人喜欢,让芬大妹妹再绣一副就是了。左右现下天气也暖和了。”
她话音未落,端木晚的眸底便蕴起了一丝冷意。周又宜一扭头,正要冲岳代兰喝问,好在陈夫人不过是随口一赞,自是谢辞了,又唤了庶女上前,“玉珍,过来见过你几位姊妹。”
立在陈氏身后的冉玉珍闻言上前,向诸人敛衽施礼,赵令如、端木芬、陆萱连道不敢,忙忙回了礼,惟周又宜受之坦然。
一时便有老姆姆走来,说园中酒宴已然摆下,诸人皆谈笑着起身,往园中入席。
今朝天公作美,艳阳高照,暖风微熏。花厅西首边几株杏树正值开值花期,映着春阳端的是胭脂万点,花繁姿娇。
花荫下,铺着紫色漳绒莲枝毡,上边摆了几张紫榆高束腰雕花大几,四周围坐着各房姨娘。
花厅窗开六面,皆是琉璃落地大窗。乔菊生坐在花荫下,里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见大姐在二夫人怀里,如众星捧月一般。安弗则跟在身边,娇颜如花。心头酸妒直涌上来,忍不住开口轻嗤道:“哼,不过一个庶女罢了,生母又是恁地不上台面。也是咱们夫人们好性良善,反倒这般抬举。”
她身旁诸人,皆当未闻。
独陆渊旧年新纳的侧室崔浓,掩口娇笑,“现如今你已是姨娘了,只要自己争气,生下庶长子,她定是越不过你去的!你又着的哪门子的急。”
听她开口取笑,乔菊生怒上眉梢,然身份上终是矮她一截,况且又是大老爷新宠。再则这些日子,她住在家里,没少听得这位新如夫人的事。连大夫人尚且容她三分,何况自己。故尔一笑敛去眸中怒色,强自忍气吞声。
却恼了旁边一个过路的媳妇,不服地开口冷嗤,“咱们终归是贱籍出身,不比如夫人,父兄皆在朝为官。自己又生得貌美,倘或养下一儿半女,可不就和大夫人比肩了么!”
崔浓的父亲不过是五城兵马司一名未入流的小官,前年为了替武举出身的兄长谋一个出身,家里走了多少门路,托了多少关系,求了多少人,好容易才拜在陆家门下。
只因陆大老爷一个眼神,父亲便将她送入陆府为妾。兄长最终如愿在千牛卫中谋得从六品的监门校尉,一家人皆是心满意足。
惟独崔浓,虽自进门后甚得宠爱,傅翕芳也另眼相待。可她心里却总憋着一份委屈。这会听得区区一介养娘,也敢当众挖苦笑讽自己,登时怒生双颊,陡立起身,厉声喝问,“你说甚么!”
她一声娇喝,唬得众人都愣住了。妇人本待要离开,听得她的话,也站下了脚,回头看去。
红菱等忙都劝道:“如夫人消消气,乌嫂子快人快语,并不是有心冒犯。”
崔浓挥手推开诸人,逼到乌平贵媳妇面前,咬牙冷声质问:“你适才说的甚么?”
乌娘子闺名史娇娘,兄长史得禄乃大夫人陪房,现任府中总管事,嫂子又是内院管事。她男人乌平贵在东市开着几爿香料铺子,又在城外置百十亩田产,进进出出的,谁不尊她一声孺人。
今朝府中摆酒,所用香料皆是家铺里的,她来送货,顺带着探望兄嫂。在外边核过了帐目,顺脚进园来逛逛,也好瞅空到岳代兰面前奉承奉承。
不曾想一进了园子,就被几个素日交好的姬妾、媳妇死拉硬拽了过来,坐下没吃两口酒,就听得崔浓嘲讽菊生。
史、乔两家比邻而居,她与乔菊生自小相熟,见她吃亏哪肯冷眼旁观。况且她素瞧不上崔浓。一个妾室罢了,仗着老爷宠爱,还真拿自己当一回事了!
现下听她冷声质问,也全不当回事,嗤笑了声,眸露不屑,“怎地,我哪里说错了不成。如夫人,如夫人,你可别把恁‘如’